“三子,把我的瓜達尼尼給我。”毛毛坐起身,落寞地伸出手。
我把她的小提琴遞給她。她接過後,微撅著唇委屈地拉了首柴可夫斯基的《憂鬱小夜曲》。拉完後,兩手一攤又倒在床上。
我無奈地看著落寞的毛毛。她腳還包紮著,又不能下床,整天躺著,要多無聊就有多無聊,再加上不能去參加慶功宴,她難過死了。
“不行,三子,你一定要去!不然,我咬死你!”她突然歪過腦袋,哀怨地瞅著我。
我無奈地笑著,把手腕遞過去,“你咬,你咬啊。還沒想通?瓜達尼尼才是我們的武器。”我撥了一下她手邊的琴弦。
“三子,你去琴房彈一段《想譚詩》給我聽好不好?”她真是想哪出就哪出,拉著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毛毛,忘了你的小老婆吧,這才是你一輩子的歸宿。”我又把小提琴往她懷裏按了按。
她還拉著我的胳膊,直搖頭,“不,你彈給我聽好不好,好不好……”
我怎麼拗得過她這樣的撒嬌?沒辦法,人家是病號,她想幹什麼,我不都得應著,隻能去琴房。
遠遠地我就聽見流瀉出優美的《睡蓮》,親切純淨的旋律猶如耳邊細語。
推開門,果然,一個同樣優美的背影。姚夜。
我靠在門邊靜靜地聽他彈完整曲,確實非常完美。想起毛毛對他的評價——沒有感情,我倒覺得她有失偏頗。
見他抬眼,我微笑著朝他點點頭,“別的琴房現在都鎖了。毛毛想聽曲子,我能用一下這鋼琴嗎?彈完一曲馬上還給你。”
他也沒回答我,隻拿起琴譜起了身,坐到一旁的小沙發上。毛毛和他吵過幾次架,他不想答理我也是正常。我無所謂地坐到琴邊,還是說了聲謝謝。
“毛毛,聽著,《想譚詩》是不是?”我撥通了手機後,放在鋼琴架上。
《想譚詩》是《犬夜叉》裏的一段鋼琴曲。聽這首曲子有種氧氣被抽空的感覺,憂傷淡淡的總是散不去。毛毛心情本來就糟,還聽這樣憂傷的曲子,不好。可她非要聽,我隻能遷就她。
一旦進入,我就會投入。技巧或許不嫻熟,可我“有感情”啊。琴房裏,隻聞憂傷的《想譚詩》……
當我再拿起手機時,那邊是毛毛抽噎的聲音,“三……三子,太……太好了,我舒服,舒服多了。”我沒辦法地笑著搖搖頭,這個毛毛喲。
“啪啪啪”。突然門邊響起輕輕的敲擊聲。
我一回頭,笑了,是減元。
他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食指點著一個琴鍵“鐺鐺”響,“怎麼就彈得這麼好咧?”他像個撒嬌的孩子般開口要求,“給我也彈一首吧。”笑得可愛極了。
我朝他調皮地皺皺眉頭,回頭望了那邊還坐在沙發上看琴譜的姚夜一眼,壓低聲音,“這琴人家還等著……”可話沒說完,我見那邊的姚夜好像也沒要過來要琴的意思,心想給減元彈一首怎麼了,玩心一重,就又轉過頭,小聲跟腦袋擱在我肩頭的減元說,“想聽什麼快說,咱們抓緊時間再來一首。”
“你彈什麼都好,不過最好是快活點兒的,剛才那首慘兮兮的。”
我也頗為讚同地點點頭。
彈什麼呢……想著,指尖已經靈動起來,《快樂的農夫》。
真是快樂的,邊彈著,我和減元都像兩個調皮的孩子嗬嗬笑著,因為他一直在旁邊搗蛋。
也沒敢鬧多長時間,我牽著減元起了身,對在一旁靜靜的姚夜說:“姚夜,謝謝你啊。”
姚夜也隻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又回到他的琴譜上。
“啊!”從琴房裏出來,減元突然抱起我就跑了起來。
“減元,你幹嗎啊?”夕陽下,傍晚的晚風徐徐吹來,一個男孩兒抱著一個女孩兒奔跑在校園裏,一道多麼迤邐的風景,引來三三兩兩學子的注目。
他把我放在操場的雙杠上坐下,我害怕掉下來,雙手牢牢抓住身後的一條杠子,“小瘋子,快放我下來!”我嬌嗔地瞪著他。這雙杠是男孩兒玩的,還有點高咧。
他笑嗬嗬地黏在我身前,腦袋擱在我的雙腿上,耍賴地說:“等會兒給你樣東西。”
我笑著看著他向後退了一小步,輕輕抓住我的腳踝,從手腕上卸下兩根紅繩。
“綁在左腳上,小鬼莫要來。綁在右腳上,紅運天天回……”一邊念叨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綁著。
看著減元純真誠摯的臉,我徹底地愣了。
許多年以後,當我從角落裏翻出曾經綁在我雙腳上的四根紅繩,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我已經被深深地綁牢了。
“你們這裏有《風神之臣》嗎?”一個小男孩滿懷期待地問道。
我一下子愣住了,“嗯,這個……”這才抓瞎咧,我也隻是偶爾來這幫忙,南子這店我其實不熟。
“有,你等著。”一個聲音正好插進來。幸虧東海回來了,將手裏提著的早點往我麵前一放,“三子姐,快吃吧,你最愛的三鮮粉。”人已經去後麵貨架拿碟了。
南子不在,通常都是東海看著店,他很熟,而且男孩子沒一個不好遊戲的,東海更是得心應手。
看著小男孩滿意地拿著《風神之臣》走了,我也愉悅地打開麵前的塑料袋,最愛的三鮮粉,我來了!但當濃鬱的香油味兒撲麵而來時,我卻一陣作嘔,硬是壓下了難受的反胃,我的眼睛都憋紅了,趕忙推開麵前的三鮮粉。
“南子說他今天去碟市看看,中午我們……三子姐,你怎麼了?!”東海彎下腰緊張地看著我。
我朝他擺擺手,“沒什麼,可能這幾天胃有點受涼。”我微笑著揉了揉眼睛。這幾天是很沒有胃口,特別是見著油膩的東西,今天竟然看見最愛的三鮮粉都想吐。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胃,它是怎麼了?
怕東海擔心,我一下子就把話題扯到了別處,“這地兒還蠻大,其實還可以弄點兒漫畫租。”我起身晃悠在左邊靠牆的空地,其實也是想活動活動,壓下剛才那股不適。
“嗬嗬,你和南子想一塊兒去了。南子說漫畫是個大市場,他得先摸熟些再進書。”東海一邊打掃店裏,一邊笑著說。我也點點頭,也是,南子對這個店可下了不少心思。
“我是一隻小色狼……”手機突然響起來。
“喂。”
“和三是吧,我是‘玉旗’的馮予諾。”玉潤儒雅的聲音傳來。
我一愣,是他?他像是知道我的奇怪,“我是通過你們學校知道的你的電話。”
“哦。你好。”我放鬆了些,幫東海歸整貨架上的碟。
“是這樣,我有件事想和你談一下。你現在方便嗎?我過去接你。”
“是慶功宴的事嗎,我已經……”
他打斷了我的話,“能見麵談嗎?你在哪裏,我過去接你。”看來這個男人也蠻固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