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這段。”
那匹馬馱著
龍幡風逸
整個夜晚被悲壯照亮
斜插在身上的那支鏽箭
也被血浸透
愛人啊,你在何方
這時刻多想得到嗬護
我跌下馬
馬尾卻在淚臉上輕撫
我想那是你披散著的黑發
蓋住了我的胸膛
親吻那染毒的傷口
如果蒙上眼睛隻聽聲音,真的沒有女人能逃脫這個男人。馮予諾的聲音曲線富於變化,呈現出優雅的河穀和經年的沙化地帶。
我一封封抽出他曾經的心事讓他讀給我聽,他抱著我也寵溺地照辦。我的兩個小丫頭對麵坐著依然聽話,老板娘拿出日本傳統木玩KOKESHI給她倆,小女孩兒對著這些精致鮮豔的小木偶玩得不亦樂乎。
“讀這一段。”
“千山萬水,千山萬水,去和你相會,這種事,隻有我能做到!”
我望著他,他也望著我。
我點住他的眉心,“你個妖精。”
不是妖精是什麼!不是妖精他怎麼能就這樣捅進我的心?
上麵這句話是我最鍾愛的影片《阿黛爾·雨果的故事》中最後的一句台詞。阿黛爾·雨果是文豪雨果的女兒,癡戀一個英國軍官,隻身追逐他去往遙遠的美洲,放棄了一切,地位、尊嚴、青春,隻換來心上人的冷眼,最後沉浸在痛苦和幻想中精神失常。我鍾愛這部影片,因為阿黛爾的執著癡狂,“千山萬水,千山萬水”,人生能有多少個千山萬水,又有誰能為你跨越追尋。“隻有我能做到”,這是何等的情殤!
他吻了吻我的額角隻是微笑沒出聲。
“馮予諾,你不會是那個英國軍官。”
他把我抱得更緊,在我頸項上點了點頭。
他就這樣一封封給我讀著他的心事,我也就這樣一封封感受著他的心事。有笑,有淚,有嗔,有憐。在小樽的冷夜下真像停住了永恒。
當然我們還聊到了許多,像我們的小女兒們。
“馮予諾,你在家可不能再讓馮結衣忽悠過去了。”
馮結衣個小敗兒,這麼小就學會忽悠人了。幼兒都喜歡吃冷食,她也不例外。
每當她手中拿著一根雪糕就開始例行忽悠了。她把雪糕先舉到爺爺跟前,“爺爺吃一口。”
爺爺馬上說,“小乖乖,爺爺不吃。”
她馬上轉向奶奶說,“奶奶吃一口。”
奶奶當然也馬上說,“好寶寶,奶奶不吃。”
屋裏多少人,她就會拿著這根雪糕忽悠多少人,故技重演。
我後來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拚盡全力咬下她手中雪糕的大半根,由於牙疼,半邊臉都麻了。結衣抽回手時,雪糕隻剩下一小節掛在把上,她先愣了一下,然後“哇”一聲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從此以後,再也不拿雪糕忽悠我了。
“馮予諾,你發現沒有,我的渺渺有神性。”
和渺渺是個小仙女。那次我在家練琴,她趴在窗台上,突然傷心地大叫,“媽媽,花滅了!”
我聽了馬上糾正,“不對,應該是‘花謝了’,不是‘花滅了’。”和渺渺堅定地抗議道,“花真的是滅了,花就是燈!”
我愣了下,繼而是深深的震撼!可不是嗎,在渺渺的眼裏,燈是有生命的,花是有生命的。兒童的言語所幻化出來的世界是成年人從未想象和經曆過的,這一世界不是他們創造出來的,而是直接遇到的,隨處都可以遇到的。在和渺渺的眼裏,一切都是有詩意的。
也許是發覺了我們在談論她們,而且好像是貶低了自己,馮結衣抬起頭瞪了我一眼,我不示弱,瞪了回去。結衣嘴巴一撇又把頭低下去繼續擺弄她的木偶娃娃,態度頗為不屑。
馮予諾笑著隻掐我,“看你,連馮結衣都瞧不起你。”我嗬嗬傻笑。
我們要離開了,馮予諾把兩個孩子抱下來,“結衣,渺渺,你們玩了阿姨那麼長時間的木偶,是不是要去謝謝她?”他蹲在地上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裏問。
結衣左手拿著隻木偶,渺渺左手拿著片她爸爸才給她們拾的紅葉。是的,兩個孩子都是左撇子,南方有人迷信說“神仙怕左手”,嗬嗬,我倒不願神仙怕兩個小丫頭,隻盼多保佑保佑她們吧。
結衣和渺渺穩穩地向老板娘走去,我和馮予諾拿著外套笑著看她們像兩個小淑女微笑著撚起右邊的小裙擺向老板娘鞠了個躬,“謝謝您!”“您”字還有很重的京腔兒,這是受她們爺爺的影響。
兩個小丫頭淑女謝完了,把個老板娘逗笑得比花還豔,就轉身跑過來撲到馮予諾的腿旁抱著,一人一邊抱著他一條腿,兩小人自個兒也嗬嗬笑得不知多高興。渺渺還淘氣地朝我擠眼睛,結衣鼓著嘴巴隻拿下巴磕她爸爸的腿。我也上去抱住她們爸爸的腰,馮予諾一時被他家三個女人纏著像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