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清醒過來,克萊門茨太太自然首先想到要去瘋人院打聽,擔心安妮又被送回到那裏了。
克萊門茨太太第二天就趕到了瘋人院,因為她以前曾經從安妮口中獲悉那地址。她得到的答複是:並沒有這樣一個人被送回來(她去打聽時,很可能是在假安妮·凱瑟裏克被關進去的前一兩天)。於是她去信韋爾明亨給凱瑟裏克太太,問她可曾看到她女兒,或者聽到她的消息,但回信說不知道。收到了那封信後,她再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了,完全不知道應當再向什麼地方打聽或者采取什麼措施了。從那時起直到現在,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安妮失蹤的原因和她最後的遭遇。
到目前為止,從克萊門茨太太口中獲得的材料盡管為我提供了某些前所未聞的事實,但隻能讓我初步有了一點兒頭緒罷了。
先勸安妮·凱瑟裏克去倫敦,再把她和克萊門茨太太拆散:顯然,這都是福斯科伯爵和伯爵夫人玩弄的一係列騙術。這一對夫婦的所作所為,就其性質而言,是否應受法律製裁,那是將來值得考慮的問題。但現在我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必須朝另一方向前進。我這次來看克萊門茨太太,首要的目的是至少要初步偵查出珀西瓦爾爵士的秘密,然而,在這方麵,她至今什麼也沒談到,沒能使我向那重要的目的邁進一步。我認為,除了要讓她談現在所記得的一些事情,更有必要讓她回憶過去的一些人與事,我於是就間接地向著這一目標把話扯下去。
“我真希望能夠為您效勞,能夠減輕這件不幸的事給您帶來的悲哀,但是,現在我隻能對您的痛苦表示深切的同情。”我說,“瞧,即使安妮是您的親生女兒,克萊門茨太太,您也不能比現在這樣待她更慈愛,更不惜為她做出犧牲。”
“這算不了什麼,先生,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對我好得就像我親生的孩子一樣。”克萊門茨太太毫不在意地說,“我在她小的時候就帶她,先生,親手把她帶大,可是,要把她拉扯大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呀。我給她做第一批小衣服,我教她怎樣學步,要不是曾經那樣帶過她,現在失去了她我也不會這樣傷心了。我老是說,這是上帝因為我沒有孩子,送來安慰我的呀。現在,她沒了,我老是想到過去的情景,雖然自己已經這麼大年紀,我仍舊忍不住要哭她——真的,我忍不住就要哭她啊,先生!”
我沉默了片刻,讓克萊門茨太太安靜下來。我長期以來盼望的那一線微光,這時盡管仍舊離開很遠,但是不是已經開始在這位善良的婦女對安妮早年的回憶中向我閃爍著呢?
“您是在安妮出生以前就認識凱瑟裏克太太的嗎?”我問。
“在她出世前不久,先生——大約不到四個月。那時候我常常和凱瑟裏克太太見麵,但是彼此並不十分熟悉。”
克萊門茨太太這樣答話時,聲音好像已經穩定了一些。雖然她的許多回憶可能使她感到很痛苦,然而,我看得出,剛才讓她談了好半天、如今仍舊使她感到十分悲哀的事,這會兒再讓她重敘已經淡漠了的過去的煩惱,這就使她的情緒不知不覺地緩和下來了。
“那時候您和凱瑟裏克太太是街坊嗎?”我竭力鼓勵她回憶。
“是呀,先生——是老韋爾明亨的街坊。”克萊門茨太太回答。
“老韋爾明亨?這樣說來,漢普郡有兩個叫韋爾明亨的地方嗎?”我問。
“是呀,先生,那時候,二十三年前,是有兩個同名的地方。”克萊門茨太太答道,“人們在大約二裏路以外,離河更近更方便一些的地點,建了一個新鎮,那時候老韋爾明亨隻是一個村莊,它不久就荒廢了。新鎮就是現在人們管它叫韋爾明亨的那個地方,然而新鎮的教區教堂仍舊是那個老教堂。它孤零零地留在原來的地方,可是四周的房屋都被拆毀了,或者變成廢墟了。我這輩子見了不少世麵。在我那個時代,老韋爾明亨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地方。”
“您結婚前就住在那地方嗎,克萊門茨太太?”
“不,先生,我是諾福克人。我丈夫也不是那地方人。我剛才已經對您說過,他是從格裏姆斯比鎮去的,他原先在那裏見習。然而他有朋友在南方,所以聽到有一個機會,就到南安普敦去工作了。待遇並不好,但是他儲蓄了一些錢,夠一個生活簡單的人退休以後過日子,後來他就在老韋爾明亨定居。我嫁了他就和他一同去到那裏。當時我們兩人年紀都已不輕,但是生活過得很幸福,要比我們的街坊凱瑟裏克先生夫婦更幸福,他是又過了一兩年才和他妻子一同去老韋爾明亨的。”
“您丈夫在這以前就認識他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