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營救伊利莎(2 / 3)

保羅的心中像籠罩著一層烏雲似的,慢慢擴散,幾乎覆蓋了他的全身。他緊閉著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思忖著謎團的答案。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對伯納說:

“伯納……”

“有什麼事嗎,姐夫?”

“你覺得那個德國中校就是前幾天那個穿黑衣的女婦人,但有幾處細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你感覺到了嗎?”

“你具體指的是什麼?姐夫。”

“他長得跟我們在森林裏碰上的那個軍醫中校多麼相像啊!”

“是呀,真是這樣!身材高大,麵孔白皙,既沒長胡子,而且戴夾鼻式眼鏡……那麼,照這樣說來,神秘異常的軍醫就是德國軍隊的陸軍中校了?”

“這個我無法確定。不過,他們兩個實在是長得太像了。”

保羅想了想,說道。

“是的,我也這樣想,因為如果他不是德國人的話,德語不會講得那樣流暢、準確,然而,問題是……那個軍醫的嘴邊也有顆痣嗎?姐夫,你注意了嗎?”

伯納提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嗯……好像沒有……也許有……時間太短促了,我看得不很真切。”

“是呀,我們就不能斷定他們兩個是一個人了!”

雖然如此,但我認為可能性很大。不但那個神秘的軍醫與陸軍中校是同一個人,而且可疑的農婦、噬血蝙蝠、中校,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殺死我父親的黑衣女人,也許正是他男扮女裝……”

伯納和保羅兩人麵麵相覷,摸不清頭緒的一件件事情稀奇古怪,他們困惑不已。

沃爾康的村民們在德軍大部隊退走之後,陸陸續續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園。

翹首以待的保羅和伯納,一致認為伊利莎和吉若蒙老夫妻到村外躲起來了,一旦看到德軍撤走,他們就馬上返回城堡。所以,他們耐著性子等待著,但是直到日暮時分,伊利莎和吉若蒙夫婦仍然沒有回來。

“我們進城堡去吧!”

保羅疲憊不堪地對伯納說。

“好吧!”

兩人向大門走去,然後登上了門廳的石階。正門虛掩著,保羅和伯納猶豫了一下才走了進去。

客廳裏異常混亂,可見城堡中的德軍撤退得十分匆忙。在深紅色的地毯上,殘留著零亂的腳印,大批的文書和書本亂七八糟地扔在了地板和桌子上。

釘在牆上的大地圖,也許是德軍指揮官用來指揮戰鬥的工具,德國人竟然連如此重要的地圖都遺落在此地,可見德軍撤退得實在是太手忙腳亂了。

桌子的抽屜都敞開著,裏麵七零八落地散著一些東西,也無非是些文件一類的東西。保羅仔細地翻閱著,曾經去德國留過學的他讀通這些文件並非難事。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文件,有關德軍軍事狀況的機密文件可能已經被帶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書信。”

他們草草一翻便丟下了這些無用的東西,迅速地跑到二樓去,因為伊利莎的生死才是最讓他們揪心的事。

伊利莎的臥室門開著,保羅和伯納兩人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但是屋子裏並沒有伊利莎的人影。

“天哪!伊利莎被德軍抓去了嗎?然而,房間裏秩序井然,一絲不亂,而且整齊潔淨,也許德國兵並沒有進到伊利莎的房間……”

保羅暗自揣度。

黃金製成的大時鍾倒在了壁爐的旁邊,上麵的時針指向3點15分,已經停止轉動多時了。可問題是,誰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天的3點15分。

伊利莎的衣物在櫥子裏疊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連下麵的褲子、圍巾也放得如當初一樣,一點也看不出有雜亂的跡象。

“也沒有什麼異樣啊!隻不過伊利莎不在跟前……”

保羅四下打量著房間的周圍,一邊自言自語著。

“啊……”

保羅突然大叫一聲。

“什麼事?姐夫……”

伯納正弓著背去長椅下檢查皮箱,聽到叫聲,他驀地挺直了身子。

“畫像……那幅肖像畫不見了……”

保羅緩慢地說。

從前高掛在牆上的黑衣女人的畫像突然失蹤了。

“究竟誰偷走了它?他有什麼企圖嗎?唉,真是想不通!”

保羅和伯納兩人不斷地在城堡裏搜索一切線索,可是,既沒有找到畫像,連伊利莎、吉若蒙和羅莎琳老夫婦的影子也沒有見到。

“也許他們三個人已經悄悄地離開這兒,逃到夏曼那邊伯爵的家裏了,假若果真如此的話,我就應該放心了……”

保羅在心裏安慰自己。

但為了防止萬一,兩個人又回到院子裏認真地搜尋了一遍。

寬敞的院子裏草木蒼翠,景色一如當初。碧綠、柔軟的草坪上矗立的古典精致的中式涼亭依舊如故。

保羅和伊利莎喜結連理之後,他們經常坐在這座亭子裏觀賞夕陽餘暉的美景,或是依偎在長椅上,數著夏夜裏滿天的寒星。現在,保羅又清晰地記起了伊利莎那神采飛揚、喜悅歡快的臉龐,一股熱切的思念又如潮水般在胸口洶湧。

他坐到涼亭裏藍色的陶瓷椅子上,雙手摸著陶製的桌子,不禁觸景傷情。接著,他把目光投向樹木後邊的棕褐色的磚牆上。

“啊……”

保羅大吃一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兩具死屍呈現在保羅眼前,他們上身倚在磚牆上、下身倒在地上。

這正是城堡管理員吉若蒙和他妻子羅莎琳的屍體。一條鐵鏈緊緊縛住他們的胸膛,而鐵鏈的兩頭則拴在一個鐵輪子上麵。兩個人的手垂在身側,腦袋低垂,胸膛上流血不止。

“他們被槍殺了……太殘忍了,他們竟然連年老體弱的老夫婦也要殺害……”

保羅一想到這兒,全身憤怒得顫抖不止。

那條綁著吉若蒙夫婦的長鏈子在地上堆成一團,另一頭則接在第三個鐵輪上。這裏應該還有一個人也被鏈子索著,但是保羅和伯納卻沒有發現那具屍體。

保羅靠近牆角仔細地搜查。他們在磚牆上突然找到了三個彈痕,其中有兩個在吉若蒙老夫婦的頭頂的牆上,也許是執行射擊的德國士兵沒有瞄準目標而失手射偏的痕跡。

另一個彈痕位於第三個輪子的邊上,似乎也沒有瞄準。

伯納察看了牆上的彈痕之後,突然大叫一聲:

“姐夫。”

保羅從那邊跑了過來。

“姐夫,你看……”

彈痕上沾著一根長長的頭發,可見那顆射偏的子彈在掠過第三個人的頭頂時,他的頭發被弄斷了,既而射進了磚牆裏。

伯納輕輕地把頭發拉起來,頭發梢與彈痕慢慢地分開了,於是落在了他的手裏。他將那根長頭發對著夕陽的光線觀看,那是一根金黃色的長發,而伊利莎的滿頭秀發也是美麗得如金子般的顏色。

保羅的臉色“刷”地白了,他頭重腳輕,快站不住了。伯納趕忙雙手扶住了搖搖晃晃的保羅。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從倉庫裏取出了鐵鍬,在森林裏挖出兩塊墓地,埋葬了吉若蒙和羅莎琳夫婦。

他們還用枯枝做成兩個十字架,豎立在墓地上,又從花園裏采來一些菊花,恭敬地插在墳前地上。

兩人默默地為這對老夫妻祈禱了一會兒,又再次來到了伊利莎的臥室。保羅失魂落魄地從地上把大時鍾撿起來,放好在壁爐上。

鍾表上時針的位置還保持著原狀,保羅認為這樣會比較妥善一些,說不定這能夠成為日後有力的證據。

也許那個時刻,德軍剛好闖入這間臥室,將伊利莎拖了出去。可能是伊利莎拚命反抗,牆上的大鍾才會掉在地上,停止了轉動。

“唉,即便知道了這些情況也沒有用。伊利莎已經被槍殺了,第一顆子彈雖然打斷了她光潔的金發,但是,第二顆子彈必定會射穿她的心髒。”

想到這兒,保羅忍不住珠淚滾滾,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然而,保羅找遍了城堡的裏裏外外,都沒有找到伊利莎的屍首。保羅悲痛欲絕,他將那兩三根金發用紙包好,熱吻了幾回,收起來放在胸口的上衣口袋裏。

悲憤不已的保羅和伯納兩人黯然神傷,他們沉默不語,來到三天前走過的森林小路。

我們順著這條小道走向沃爾康城堡時,一直為伊利莎的生死存亡擔憂。我們心中不停地為她祈福,希望伊利莎能得神庇護,安然無恙。

雖然這個希望無比渺茫,但是懷有微小的希望去抑製焦躁的情感,也是必不可少的,也可以給人一些慰藉。

現在,在這條路上,希望之光已然熄滅了,黑暗和絕望取而代之。親愛的伊利莎死了,她被德國兵用槍打死了……

“我的心已隨伊利莎死去了,我麵前的路依舊是那麼危機重重,陰暗險惡……”

保羅邊想著這些,邊拖著沉重的步子走著,他眼神迷離、麵無表情,正像一名被擊敗的戰士。伯納也垂頭喪氣地跟隨其後。

下午的太陽光線穿過繁茂、蔥鬱的枝葉鋪了一地,金黃色的光斑明亮閃耀。然而此時此刻,保羅和伯納二人心中卻漆黑一片,舉步維艱。

他們已走到了森林的中央了。突然,兩人的背後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響聲,但心境灰暗的保羅和伯納並未發覺。直到聲音很近了,兩人才警醒地意識到,並快速地跳到小道的旁邊。

兩人想讓機車穿過這條小徑,可是,機車卻在他們的身邊停住了。駕駛車子的人把腳放了下來,回頭對藏在樹叢裏的保羅和伯納二人說道:

“嗨!咱們又遇上了……可我要回去了……”

兩人聽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隻好站起身來。原來駕駛機車的人正是幾天前遇上的法國軍醫中校。

保羅躲在樹叢後麵探出頭來偷看時,才注意到這位法國中校軍醫。

“他不應當認識我呀,而且他與農夫談話時,說得一口通暢的德語。可現在,和我們打招呼,法語說得也一樣好……”

保羅正在猜測中校軍醫到底是德國人還是法國人時,對方已友善地開口搭訕了:

你們很吃驚是吧。不過,我早就看見你們幾天前躲在樹後偷聽我了,嗯,不就是在那棵樹後嘛!

“我向農夫問路時,你們恰好在樹下歇息,對嗎……你們一共是兩個人,哦,他就是另一個吧!”

軍醫用拇指和食指推了一下眼鏡,然後用下巴努向站在一邊的伯納。

伯納剛才盯著中校的麵孔,內心波濤澎湃:

“嗯,太像了……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嘛!”

他在心裏把城堡裏那個德軍中校和這位軍醫的樣貌比較了一下,結果兩人真的是一模一樣,挺拔的身板、紅色的馬靴、夾鼻式的眼鏡……他們確實是同一人。

伯納盯著軍醫出神時,對方就用下巴指向他。這時,軍醫恰好把臉轉過來正對著他。

可他的唇邊並沒有痣。

“這麼說,他們不是一個人?可這身體、麵貌……實在教人不敢相信……”

軍醫並沒有發覺伯納的內心活動,他從機車上下來,轉回頭來看著坐在機車後麵座位上的男子。

這是一個德國兵,雙手被捆在身後,腰也被綁在後麵的座位上。

“他是我抓的俘虜。”

軍醫用不屑的目光投向士兵,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神情。他一麵解開德國士兵身上的繩子,一麵笑著對保羅和伯納說:

“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人是法國士兵,我也知道你們為何要喬裝改扮成農夫。你們剛才從城堡出來,是這樣嗎?你們也許還不知道城堡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並且也不明白德軍撤走的原因,所以,我就抓住了他……”

軍醫用下巴指指德國士兵,又說:

“然後我就過來找你們,我要讓他告訴你們,你們所有不知道的事情……”

軍醫轉臉朝向士兵,用德語說:

弗朗茲,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就像你告訴過我的那樣,如有隱瞞或者撒謊,我會立刻知道的。

“你要坦白說,把你看到的所有事情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千萬不能撒謊,懂嗎?”

“是的,我可以發誓,我說的話全部都會是真的。”

名叫弗朗茲的德國兵手捧心口,表情嚴肅,以示他的誠懇。

這個德國兵有30歲左右,從外表上看,他是個淳樸誠實的農夫一樣的人,好像根本不會說謊。

他所說的德語帶有南方山嶽地方濃厚的方言,即使是德國留學生保羅也不能完全聽懂他的話。

但他專心致誌地傾聽著,並且向不會德語的伯納解釋、翻譯。

“德國軍隊在沃爾康城堡槍斃犯人時,我是五個槍手中的一個。”

弗朗茲所說的真相,令保羅和伯納吃了一驚。

“那……你就是那個槍斃那兩個老人和年輕夫人的槍手嗎?”

伯納開口問道。

“不一定……這個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你把那三個人槍斃了嗎?”

保羅忍不住插嘴問。

“雖然我把槍口對準了他們,可我並不知道是不是我殺死了他們……”

保羅困惑極了,而軍醫中校卻從嘴角浮起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不屑地叮囑那個德國士兵道:

“喂,弗朗茲,說清楚一些!”

好的。被下令執行槍決的槍手雖然是五個人,但是裏麵有兩把槍裝上了子彈,其餘的都是沒有子彈的空槍。這些子彈都是那些指揮官背著我們裝上的,我們五個誰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槍裏究竟有沒有被裝上子彈。

對我們而言,上戰場後與敵人拚殺是在情理之中的,如果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死你。並且在那種性命攸關的時候,不僅可以毫不在意地槍殺敵人,而且會有興奮、刺激的快感。

但是,要我去打死被綁著的無抵抗能力的人,那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為了解除槍手的怯懦和良心上的不安,指揮官便私下裏裝了子彈,讓我們拿著不明底細的槍支去殺人。

“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用的槍支究竟有沒有子彈,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