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書(4)(2 / 3)

小芽心裏慌亂地跳著,想:我臉紅了嗎?

"你不應該感到臉紅。"他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不過是一首巴西民歌。多憂傷的旋律,多美的歌詞!小夥子在樹林邊上對他心愛的姑娘歌唱,他願意為她去做一切,因為姑娘已經搶走了他的靈魂,幸福的小夥子就這樣成了一個神魂飄蕩的人。將來你也會遇到這樣的小夥子嗎?"他的思路再一次急轉彎,問題跟剛才同樣突然。"你想呢?會有一個人因為你而丟失靈魂嗎?"

小芽想了想,老老實實說:"我不知道。"

"你說謊。"他一針見血。"你不可能不知道。難道你對自己的未來沒有設想沒有打算嗎?你不希望有一個愛你的人伴你度過一生?"

他的兩隻手離開琴鍵,鬆馳地垂掛下來,很舒服閑適的樣子。沉重的手風琴依然吊在他的脖子上,衣領都被扯得有些歪扭,但是他好像毫無知覺,一點兒也不感到那是一個多餘的負擔。

小芽低下頭,不敢看他。她是完全徹底地慌亂了!從來還沒有一個人問過她如此尖銳和滾燙的話題:關於愛情,愛她的人和她想愛的人。而小芽僅僅是一個十六歲的高中學生。

房間裏的空氣僵了一會兒。溫衛庭突然地笑起來:"我是不是讓你非常難堪?"他抬起雙手,托住手風琴的底部,抬高,讓兩根皮帶離開肩膀,脖子一縮,腦袋往後一讓,手風琴就從肩上摘了下來。他把它小心地放在床上。"沒什麼的。"他說,"我有時候不喜歡跟別人想一樣的問題。一般性的問題都沒有意思,我不願意追究。靈魂深處的東西才能使我興奮。我對你有一個感覺:我們的靈魂能夠相通。"

小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好像頸後的皮膚被風吹得發冷。

"不會的。"她小聲說。

溫衛庭又笑,那雙聰明而狡黠的眼睛此時此刻快樂得像個孩子。

"會。我說會就是會。你今年多大?十六歲?可你的這雙眼睛跟年齡不符,看上去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憂鬱而且傷感。"

小芽的心突然地開始微微脹疼,像皮袋裏一下子灌進去太多的水一樣。她的眼睛也有一點發紅了,眼淚就要抑製不住地出來了。

奇怪呀,她跟這個皮膚過於蒼白的醫生並不相熟,此前他們甚至沒有認真地說過一次話,可是他怎麼就能鑽進她的身體,把她身上最脆弱的一根神經挑了出來,笑眯眯地握在了手中?

小芽趕快扭過臉,聲音有一點發顫地說:"溫醫生,我是來跟葉老師借書的。"

溫衛庭的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有些奇怪,說不出來是一種冷漠還是尖刻。他的聲調裏也略微帶一些煩燥:"跟她借書?她根本沒有幾本書,書都是我的。"

小芽非常失望:"是醫書?"

"不,是文學名著。小說,詩集,隨筆和散文。人類藝術的精華。"

小芽張口結舌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想借嗎?過來。"他對她歪一歪頭。

鬼使神差地,小芽已經跟著他站到了床後。兩個木板箱高高地摞在一張方凳上,溫衛庭腳踩著另一張凳子爬上去,打開箱蓋,在裏麵翻了一陣,又略略地思考了一下,拿出來的是一本紙張已經泛黃的小書:《西方愛情詩選》。

"先看這本吧,我覺得你好像需要。"

小芽伸手接過詩集。她臉上已經紅得像一隻蜜桃。

溫衛庭站在凳子上,敲了敲木箱的板壁,低頭俯視小芽:"小姑娘,如果你有耐心讀完這兩個箱子裏的全部名著,我保證你會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以後也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小芽沒有說話,她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問題:一封信上如果隻抄一首愛情詩,算不算情書?

當天晚上,小芽麵前攤著一本特地從農場供銷社裏買來的橫條信紙,關好房門,在煤油燈下抄錄情詩。

她先抄的是這樣一首:英國十九世紀女詩人勃朗寧夫人的十四行詩《我的相思圍抱住了你》。

我想你!我的相思圍抱住了你,

繞著你而繁榮,像葛藤卷纏著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