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 青城黑虎下山頭(1 / 2)

本篇關於黑虎做詳細介紹。

若問是什麼緣由使得馬四爺每年都要往青城山走一遭,並不惜重金也要買下當年頭香,自然是為了這位老大不小的侄子了,馬四爺不是什麼賺了幾個錢、就要信道信佛信基督的偽善之輩,更何況是那善男信女的情愫姻緣。

每每上青城,不是求姻緣就是焚頭香,不過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四十冒頭仍打著光棍、官商黑三流都無地立錐的馬道成。

馬四爺時常與道成談起,自從二十年前大天師析圖解卦以後,每當他上青城焚香,往太上老君六米泥塑跟前一站,懦弱始終會攀附上雙腿。

對聖人下跪,或許是烙進骨血的遺傳。

每想到二十年前硬塞給大天師的二百塊錢,就如蜂蠆作於懷袖,畢竟他馬四廝混社會好些年,就怕在別人的地界犯事兒,當時無非是破財消災,免得那大天師叫來同門師兄弟向他叔侄倆訛錢,索性二百塊打發了。

當時,馬四並不知道是自己小氣了。

因為在青城解卦的不久後,發生了一件事,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讓馬四這個無神論者變成了對玄門五體投地的虔誠信徒。

那天,十幾個流痞在馬四爺看的場子裏鬧事。

十幾個人把當時隻被喊作小馬的馬四爺圍在大廳中央拳打腳踢,大廳角落裏,一部手機的碎屏上顯示著兄弟二字的備注,卻遲遲不見接通。

大廳周圍堆滿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據目擊者回憶,馬四喜歡的夜總會小姐讓一群當地流氓采摘了,馬四衝冠一怒為紅顏,單槍匹馬找到人家,結果被十來個人好一通狠揍,為此還差點丟了命。

那時的馬四不太受人待見,整個場子裏,無論是內行同事亦或外行流氓,都看他不順眼,瞧著馬四被揍,周圍的人跟著起哄,甚至還點了首勁爆舞曲。

馬四在大廳中央被十來人打得屁滾尿流,十來人被上百人圍著跳舞狂歡。

直到幾分鍾以後,當夜總會的門被一個手提暖壺和飯盒的愣頭推開,熱門新聞由這一刻開始了。

馬道成闖進大廳,抱著被打得半死的馬四,用身體護住這位不濟的幺爹,任由拳打腳踢落在自己背上,挨打挨了好半晌,直到氣若遊絲的馬四攢足了勁,喊了一句:“道成!幹他娘的驢操的!”

可憐道成被打懵了,見對方人多,就以為隻有挨打的份,被幺爹拉嗓子這麼一嚷,心裏頓時就澎湃了,瞪大了淚汪汪的眼睛,點頭如搗蒜,繼而吼了一個好字!

猛虎嘯山林,伏爪蓄勢,一旦騰躍,必教森野動蕩!

當晚,馬四被送進醫院骨科,十來名流氓還來不及進骨科就先進了重症監護室,參與毆打馬四的十三人,皆是全身各部位嚴重骨折,無一幸免。

而馬道成在當晚就坐上了去彩雲之南的長途汽車,這一躲,就是五年。

五年以後,當一身貂皮大衣的馬四佇立在火車北站的出站口,看到了提著兩個編製口袋、穿著藍色中山裝和綠色膠鞋的馬道成以後,叔侄倆在人潮往來的廣場上是抱頭痛哭。

其實說到實處,馬四不過隻大了道成兩歲而已,常人不及他的地方,在於他的努力,最初,馬四一直認為鑿壁偷光和懸梁刺股隻會出現在電影或小說的主人翁身上,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人,有的隻是那些借勢造勢成全自己的人,現在,他信了。

自打馬道成坐上跑路的汽車,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馬四必須要走一條同齡人不曾走過的路。

他想讓鬼來推磨,在磨盤的輪轉中、收獲血汗經碾磨之後變作的權柄和幸福。

在某個炎夏的晌午,大風拂動的紗簾中,投影著十幾個破門而入、手提棍棒的人,同樣,也投影出某個渾身上下捆著紗布的單薄影子。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要麼崩潰,要麼麻木,要麼置死地而後生。

當馬四側躺在鍋碗狼藉中捂著痛處時,心裏也曾想過要遠走高飛,可當他真正清醒過來才發現,世界太大,本事太小,去哪又不會吃虧呢?

那時,他想起當一副棺蓋塵埃落定,道成扶著那口棺材哭得淚涕俱下,那時,所有家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因為自己人在天府的首府,錦官城,那所世人眼中茶、火鍋、美女、糧食、安逸混雜一談的樂土。

帶道成去闖闖吧,不為別的,糊口就行!

馬四想起了帶著道成離開偏僻村子時的躊躇滿誌,想起道成不習慣這座城市的緩慢節奏,想起帶他去吃火鍋的時候,他一頓換了三盤油牒,想起帶他去柳巷靡音作樂消遣的時候,他抱著那漂亮姑娘一個勁的哭,搞得那姑娘差點喊人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