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暴恣肆的道豐村。
夜深,子時過半,大雪壓頂的牧殖基地前,一名黑衣男人腳踩著被大雪埋沒了半截身子的卓木青巴,神情穆然,端視正前。
凜冽冬風中,與這黑衣男人對峙的百餘人即便有那厚重藏袍加身,一個二個也是被凍得不停哆嗦,這讓百餘人的隊伍不斷收攏,逐漸擁擠成一團來抵禦風寒。
卓木青巴被埋在雪裏都快凍麻木了,就感覺眼睛重如灌了高標號的混凝土,如果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最終,在所有人都受不住這惡劣氣象,而馬道成還鎮定自若的時候,大鬥牛終於求饒,用沙啞的聲調說道:“給。。。給我口。。。熱湯,放。。。放人。”
聲音剛出口就被冬風卷得老遠,馬道成將他拎起,衝著麵前百人問道:“你們誰身上有偉哥?”
百餘人被問得雲遮霧罩,以為幻聽了,但立馬有人從人群裏走出,來到馬道成跟前,從兜裏取出兩顆紅色藥丸,膽戰心驚的遞到馬道成手中。
看著手中這兩枚排解空虛必備的藥物,馬道成臉上竟然有些微微泛紅,浮念轉瞬即逝,他捏著大鬥牛的腮幫,將兩枚藥喂入其中,也不管他有沒有吞下,一腳將那送藥的人踹出三丈遠,然後對大鬥牛說道:“我幺爹這麼久還沒過來,你派人去堵截了吧?讓那人滾。”
大鬥牛拚足力氣擠出一團口水,把藥丸吞下,醞釀了好半晌才艱難點頭。
馬道成看向那個被自己踹出老遠的人,說道:“你去傳話,大鬥牛讓放人,順帶捎一杯熱茶,給你家主子暖身。”
那被踹進雪地裏的人翻身起來一臉茫然,驚愕這一腳的力度之餘,捧著劇痛難忍的肚皮,朝大鬥牛的府邸踉蹌而去。
這一腳,是馬道成記恨這人每夜靠煙花風流之事排遣寂寞,當初那幫被自己揍進重症監護的人,如果不是他們淩辱了幺爹喜歡的女人,自己也不至於在事態衍變到最後要去雲滇躲五年,事後幺爹也不至於走上頃刻泰嶽頃刻累卵的江湖路。
想到那些江湖人恃強淩弱的對地方閨女霸王硬上弓,如此一來,又會使得多少日夜耕耘感情田、想與小閨女奔著結婚而去的男人走向歧途?
幺爹就是勞作在三分感情田裏的苦命漢,他當初買生死簽的初衷,雖說時常在馬道成耳邊念叨,說是為了叔侄倆能在錦官城有口飯吃,但馬道成知道,幺爹這麼做,其實是想為那個被他耕耘勞作、卻沒能得到的女人討回一口氣。
隻是後來,在那個女人離開江湖和正經營生的男人結婚生子以後,幺爹才覺得所謂的討回一口氣就沒了必要。
馬四恨的,自然也是他馬道成恨的,送了禍害他人美夢的混混一程以後,他鬆開了大鬥牛。
大鬥牛搖搖欲墜,靠藥性揮發產生的熱量,勉強維係著平衡,意識稍微恢複後,伸手去摳臉上早已被凍幹的血跡,一邊摳一邊說:“你們拖了太長的時間了,這片雪山,你們走不出去了。”
馬道成沒有理會,隻把目光聚焦在那幫突然打起精神的混混身上。
馬道成不理他,他卻突然神經質的笑了起來,嘴裏念叨著:“出不去了,出不去了。”說著,漫不經心的笑突然變作仰天狂笑,閉目張口:“哈哈哈哈,大朝奉到了!!”
馬道成警覺,突然轉身。
風攪雪的村裏突然寂靜,倏爾落針可聞!
一道黑影宛若驚鴻,從大雪山方向掠過長空,落在了一棟石樓頂端,他居高臨下,安靜的看著馬道成,轉而,再將眼光掃過蒙受救命之恩的大鬥牛,嘴裏漏風似的冷笑了一聲。
就在這冷不丁的一笑之間,突然又是幾道黑影從雪山中飛馳而來,其勢如雪坪滾雷,地麵上積雪紛飛,恰似滾滾濃煙,濃煙中,那幾道黑影若隱若現,破開雪霧,幾人幾個起落踩上高聳的石樓,站定以後,迎著風雪負手而立,一時間竟是說不盡的高手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