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樣,他大概是還了債——”
“一個俄國人會肯還債!”
“——不然就是花掉了一部分。”
“那倒有可能。”
“一定是的,你必須讓我去聽一下,不然,那個法國人在我還不知道數目以前就要辦完手續了。”
庇庇諾點點頭,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一串念珠來,開始低聲地祈禱,而那職員則穿過鄧格拉斯和仆役進去的那扇門不見了。十分鍾以後,那職員滿麵光彩地回來了。
“怎麼樣?”庇庇諾問他的朋友。
“小心,小心!數目很大。”
“五六百萬,是不是?”
“是的,你知道那數目了嗎?”
“收在基 督山伯爵大人的賬上?”
“你認識伯爵嗎?”
“而那筆錢,他們給他開立戶頭,任他在羅馬、威尼斯和維也納提取?”
“正是如此!”那職員喊道,“你怎麼打聽得這樣清楚呢?”
“我告訴過你,我們是事先得到情報的。”
“那麼你為什麼要來問我呢?”
“我要確定我沒有認錯了人。”
“是的,的確是他!五百萬,——一筆很可觀的數目,是嗎,庇庇諾?”
“是的。”
“噓!我們的人來啦!”
那職員拿起他的筆,庇庇諾抓起他的念珠。門開的時候,一個在寫字,一個在祈禱。鄧格拉斯滿麵喜色,銀行經理陪他到門口。庇庇諾跟著鄧格拉斯出去。
馬車遵約等在門口。向導拉開車門,他們很能幹,什麼事情都肯做。鄧格拉斯跳進車子,像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一樣輕快。向導關上門,跳上去坐在車夫旁邊。庇庇諾搭在車子後麵。
“大人可要到聖?彼得教堂去嗎?”向導問道。
“去幹什麼?”
“當然是去觀光呀!”
“我不是到羅馬來遊玩的,”鄧格拉斯大聲說,然後,他又帶著一個貪婪的微笑輕輕地說,“我是來取錢的!”於是他拍一拍他的皮夾,皮夾裏剛才已裝進一份信用卡。
“那麼大人是到——”
“到旅館去。”
“到派裏尼旅館去!”向導對車夫說,馬車急馳而去。十分鍾後,男爵走進他的房間,庇庇諾則在旅館門外的長凳上坐下來,他與本章開始時提及的那些閑漢中的一個咬耳說了幾句話,後者立刻順著通到朱庇特殿的那條路飛一般地跑出去。鄧格拉斯很疲倦了,睡意很濃,所以就上床,把他的皮夾塞在枕頭底下。庇庇諾閑得無聊,便和閑漢們玩骰子,輸了三個艾居,然後,為了安慰自己,喝了一瓶奧維多酒。
鄧格拉斯雖然睡得很早,但第二天早晨卻醒得很遲,他有五六夜沒有睡好了,有時根本沒有睡覺時間。他胃口大開美美地吃了他的早餐,然後,正如他所說的,因為對這“不朽之城”的美景並不熱心,便吩咐車夫在中午給他備好驛馬。但鄧格拉斯可沒有料到警察局那種麻煩的手續和驛站站長的懶惰。驛馬到兩點鍾才來,去代領護照的向導直到三點鍾才到。這一切準備已在派裏尼老板的門口吸引了一群遊手好閑的人。這些人之中當然不會少了那些職業閑漢。男爵得意洋洋地穿過這些看熱鬧的人,不少人為了想得到賞錢,便齊聲喚他“大人”。直到那時為止,鄧格拉斯一向隻以被稱為男爵自滿,“大人”這個稱呼使他感到有點受寵若驚,撒了十幾個銅板給那群人,那群人為了想再多得十幾個銅板,立刻改稱他為“殿下”。
“走哪一條路?”車夫用意大利語問。
“去安科納省的那條路。”男爵回答。
派裏尼老板翻譯了這一問一答,馬車便疾駛而去。鄧格拉斯準備先到威尼斯,在那裏提取一部分錢,然後赴維也納,休息幾天,他準備在維也納久住下來,因為他聽說那是一個可以尋歡作樂的城市。
他離開羅馬不到十哩路,天色便開始暗下來。鄧格拉斯沒想到啟程這樣遲,不然,他寧願在羅馬多留一夜的。他伸出頭去,問車夫要多久才能到達一個市鎮。
回答是:“Non Capisco。”(意大利語:“聽不懂。”)
鄧格拉斯點一點頭,意思是說:“好極了。”
馬車繼續向前走。“我到第一個驛站就停車。”鄧格拉斯心想。昨天晚上,他心滿意足地暢睡了一宿,他現在還能感覺到那種心滿意足的情緒。他現在是舒舒服服地躺在一輛華麗的英國馬車裏,身下有雙重彈簧座墊,由四匹好馬拉著疾駛。他知道離換馬站已隻有二十哩路。一個這樣幸運地破產的銀行家,他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