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天,巴克總是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每時每刻,心裏忐忑不安,因為生活中到處都是驚駭的場景。一下子從美好的城市文明進入這原始低級的生活中,總會不大適應。這裏再沒有以前安然自得的生活,也缺少了和平,更沒有了安全保障,到處都是戰爭,一切都十分混亂,必須時時地提防著外來的幹擾甚至襲擊。總之,一切都變得十分陌生,狗不再是城市中的狗,就連人好像都保留著十足的野性。他們能知道的,除了棍子與牙齒的法則外,其它什麼再也沒有了。
整個世界充滿了惡狼般的廝打爭鬥,這都是巴克以前未曾見過的,第一次可算上是一個難忘的經驗了。這一次,科雷成了冤死鬼,但必須感謝她,要不然他也就充當了犧牲品,得不到這間接經驗。他們在堆滿木材的倉庫旁邊住了下來。在那兒,科雷熱情地走上去跟一條強壯的愛斯基摩狗打招呼。那狗沒有科雷的一半大,卻發育得挺好,他不曾說話,卻突然凶狠地撲上來一口咬在了科雷的臉上,又很快地跳了回去。可憐的科雷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臉上的皮就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這一咬可不要緊,周圍的三四隻長相凶惡的愛斯基摩狗都悄無聲息地過來把科雷圍了個圈。巴克都不知道什麼意思,隻看到周圍的狗個個垂涎三尺,那隻狗又一次進攻了科雷並跳開了,等到科雷衝向他的時候,他就用龐大的身體擋住了她,並把她打翻了。還沒等科雷站起來,旁邊的狗一下子撲了上去,咆哮著,把科雷壓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一切都很突然,巴克簡直驚呆了。他看著司貝斯那奸詐的笑容和張開的血盆大口,有點厭煩。他也看到弗蘭科斯揮著一把光亮的斧頭衝進狗群,以及三個人手拿棍子幫他阻止了一場悲慘的血戰。攻擊科雷的狗一下子被轟跑了,科雷也差不多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雪地上的血泊裏,整個身子都被撕碎了。旁邊的弗蘭科斯氣得直發抖,嘴裏不斷惡狠狠地罵著肇事者。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著實難忘,通過它,巴克看到了現實的殘酷與競爭的不公平。他深深地懂得,一旦倒下就會徹底完蛋,這可謂一個血的教訓。從此,他恨透了那幫殘忍的家夥,特別是那個司貝斯,也對自己格外小心,生怕重演那恐怖的悲劇。
還沒等他從驚險中轉過神來,他又意外地被弗蘭科斯用皮帶和繩子套住了。這東西他以前見過,跟車夫套在馬身上的挽具沒有兩樣,他明白,現在他要下地幹活了。巴克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傷害,他並沒有再反抗,隻是吃力地用雪橇拉著弗蘭科斯去了山穀旁邊的森林裏,而後拖了一車柴木回來,他對幹這活很新奇,但他還是十分賣力地認真做了。要知道他現在已經學得很聰明了。弗蘭科斯很是嚴格,他拿著長鞭,命令所有的狗無條件地服從他。而且必須立刻服從。戴維是一條富有經驗的拖橇轅狗,他不時地側頭咬巴克的後腿,隻要巴克出錯的話。司貝斯則不同,他是領頭的狗,雖不能回頭咬巴克,卻不停地斥罵他,或是很巧妙地把巴克拉到正路上來。巴克很聰明,在兩個同伴和弗蘭科斯的訓練下很快便學會且有了大進步。至少說這麼點時間內,他已知道“嗬”表示停,“馬西”表示前進,轉彎時彎子要拐得大一點等等拉橇的技巧。
“十分不錯!”弗蘭科斯滿意地笑著對波奧特說:“尤其是巴克,學得很快,幹活也很賣力!”
下午,波奧特從各處送信回來的時候又帶回了兩條純種的愛斯基摩狗。他們叫“喬”和“比利”,雖是一母所生,卻有如天壤之別。比利過於善良,而喬則相反,他陰沉內向,性情怪戾,且不停地吼叫著,眼睛還不時凶狠地盯著人看。戴維沒有理睬他們,而巴克同樣熱情地接納了他們。司貝斯還是逐個地向他倆進攻。比利見此情景,忙搖著尾巴向他討好,結果無濟於事,待到他轉身欲逃時,司貝斯一下咬住他的腰,痛得他直叫,依然向他討好。喬則截然不同,他後腿支地,前傾著麵對圍著他轉悠的司貝斯,毛發豎立,兩耳也立刻翹了起來,他不停地大吼著,兩眼惡狠狠地盯著司貝斯。喬確實太可怕了,好像一個不可戰勝的神一樣,司貝斯無奈地轉了過去。為了讓自己免受笑話,他回頭攻擊一旁哭泣著的可憐的比利,把他趕到了營地那邊去了。
晚上,波奧特又很高興地得到了一條年邁的愛斯基摩狗。他身材細長,骨瘦如柴,滿臉都是傷痕,那雙眼睛卻不時地閃爍著英勇的目光。他叫索雷克斯,意思是“暴躁一號”,它性情跟戴維一樣,不求得到也不求給予,自己獨個慢慢地走進了狗群,甚至連司貝斯也沒有注意他。他忌諱別人從他瞎眼的一邊靠近他,巴克沒有注意,其實他也沒法知道。索雷克斯轉過身向他撲來,扒在他肩上從上到下咬了一個三寸長的口子,直咬到他的骨頭。從此以後,巴克知道了他的這個特點,就再也不到他眼瞎的那邊,他們的合作也挺順利的,再沒發生過什麼麻煩。索雷克斯的最大特點跟戴維一樣,便是獨自一個安靜地呆著,其實他們心中都有自己遠大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