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特裏爾河覆蓋著厚厚一層冰,來時花了整整十天才走完的路程,現在隻用一天就跑完了。他們一口氣跑下了六十裏,從李巴奇湖趕到白馬灘。再穿過馬什、塔基什和本奈特七十裏的湖麵,他們疾走如飛,速度快得讓後麵步行的人隻好抓住橇車的韁繩跟著跑。
第二個星期六的晚上,他們就登上了懷特分水嶺,隨後又馬不停蹄地借著周圍斯卡格鎮的燈光沿海岸的斜坡一直前進。
速度確實驚人。十四天,他們平均每天都跑八十裏。在斯卡格鎮的前三天,主人們走起路來都昂首闊步,宴席也是一個接一個,整個狗隊則自然地成了不計其數的訓狗者和駕橇人的崇拜中心。那時候,鎮上來了三四個西部的匪徒搶劫,到最後他們身上被子彈打穿了好多洞。於是公眾的目光轉開了。直到波奧特接到政府的一道命令,弗蘭科斯不得不把巴克叫到跟前,接著他失聲痛哭,他們跟其他人一樣,無法不接受現實的挑戰,因為他們將永遠走出自己心愛的頭狗巴克的生活,再也不可能跟他一起同甘共苦地拚命工作了。
接下來是一個蘇格蘭混血兒收管了巴克和他的同伴。連同其他十多個拖橇隊一起,他們重新拖著沉重的橇車踏上了回道森的艱苦旅途。現在再也沒了快樂的奔馳,繁重的工作和沒日沒夜奔跑的單調生活讓車隊根本不能再創紀錄。這支長長的裝滿貨物的郵政橇車要把世界各地寄來的沉重的信件送到那些在無人煙的北極艱苦地尋找黃金的人們。
盡管不喜歡這樣的工作,巴克還是強迫自己打著精神挺了下來。他跟戴維和索雷克斯一樣,拚命地工作著,並以此為樂,同時他還要看著同伴,讓他們也要認真地工作。單調的生活使他們機械地不停工作。每天雞叫時分起來點火、吃飯,然後便收拾行裝,給車隊套上挽具,上路後差不多一小時,天邊才露出一點魚肚白。他們不停地趕路,直到夜幕快要降臨前的一小時才又重新搭上帳篷,砍柴、運送冰塊或提水做飯。吃完晚飯才算有一點休息的時間。百十條狗聚在一起挑起凶猛的戰鬥。就是這樣,巴克經過了三次惡戰才艱苦地奪得了統治權,隻要他一發怒,或是露出那長長的牙齒,他們便遠遠地躲開。
巴克比較喜歡躺在火堆邊,後腿微微彎曲在身下,前腿自然地伸開,昂著頭迷迷糊糊地望著那溫暖的火堆。他常常動情地回想起以前在陽光明媚的桑塔科拉山穀和米勒法官家的生活,想起那令人樂趣橫生的遊泳池,還有可愛的墨西哥無毛狗伊莎貝爾、日本狗圖茨。再有就是那個紅衣男人,多雷的死,同司貝斯的那次惡戰,以及它吃過的或很想吃的美味佳肴。他對溫暖的南方感覺十分模糊,並且從來都不想家。在他的記憶中,確切地說那些遺傳下來的記憶裏,經常出現一些他未曾見過的但很具親切之感的事物,那也許就是後來時代已經退化的原始天性,突然在他身上複活了。
有時他發呆似地趴在那兒盯著火紅的火焰。一段時間後,他仿佛覺得這火光來自另一堆火,他則靜靜地趴到另一堆火旁,看見另一個陌生的混血兒廚師,一個長著長長胳膊,短短的腿,手上臉上青筋暴露、骨節突出的家夥,他的頭發又長又亂,腦袋往後歪著,時不時地發出古怪聲音,他似乎很怕黑暗,兩隻眼睛不停地盯著周圍的東西,手裏緊緊地抓一根頂端拴一塊鋒利石頭的棍子,垂在兩膝之間。這個人全身赤裸,腰中斜掛著一張燒得破爛不堪的獸皮,他全身是毛,長而亂的毛纏到一起,活像一塊獸皮。他身體彎得厲害,整個腰部向上一直前傾,但又像貓一樣有彈力。
他幾乎站不直,但動作極其敏捷,整個人十分膽怯,怕見一切新生事物,不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他有時獨自蹲在火堆旁,把頭藏在兩腿裏睡覺。他雙手抱頭,兩隻胳膊放在膝上,仿佛在用長毛的手臂避雨。巴克透過四周的黑暗看到兩個一對兩個一對的亮光,那可是巨大而凶狠的食肉野獸的眼睛。他默默的聽著這些野獸穿過叢林時發出的沙沙的聲音。聽到寂靜的夜裏那陣怕人的喧叫聲。他獨自迷迷糊糊地躺在優肯湖畔,懶洋洋地望著火苗一閃一閃地跳著。他驚恐萬分,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讓他毛骨悚然,甚至會嗚嗚地哀鳴。這時,那個混血兒廚師會急促地大聲叫道:“喂,巴克,你醒醒!”一下子,那個虛幻的世界突然消失,現實又回到眼前,他立刻翻身起來,伸伸懶腰,打個哈欠,再慢慢地用後腳蹭蹭肚皮,好似剛剛做了一個美夢。
艱難的長途跋涉加上沉重的工作使他們一個個疲憊不堪。拖撬隊到道森時,所有的狗都瘦得皮包骨頭,身體狀況極其糟糕,至少也應該休息十天或一周來調整。可是,剛剛兩天,他們就被打發去拖向西麵發出的郵件的雪橇。又是一個痛苦的征程,趕橇人還罵個不停,牢騷滿肚。更令人頭痛的是,天氣狀況一直不佳,雪花飄個不停,鬆軟的道路更加滑了,加上沉重的郵橇,行路更加艱難不堪。但是駕撬的人倒挺公正,還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