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勞役(2 / 3)

好心的村民追回了狗,撿回了四零八落的物品,並提出良好的建議:減少一半的貨物,增加一倍的狗,要想到達道森,就得這麼做。霍爾和他的姐姐、姐夫很不情願地聽著,他們撿起帳篷,檢點物品。當點到罐頭時,大家都笑了,因為在漫長的雪路征途中,帶著罐頭在他們看來是件荒唐透頂的事。“這些毯子多得能開旅店,”一個男人笑著幫忙,“根本用不了這麼多的毯子,留一少半已足夠了,其餘全部扔掉,還有帳篷。啊,還有那些盤子,誰來洗呀!老天,你們以為是在坐頭等客車旅行嗎?”

於是,多餘的東西被一件件清除。莫茜蒂看到衣箱打開,不用的衣服被一件件地扔掉,傷心地大哭起來。她兩手拍著大腿,身子前仰後合,哭個不停,她向每個人哭訴著每一件事情。她還說,就是為了十二個查理,她也不走一步。最後,她擦著眼淚不得不開始扔東西,甚至把一些必需品也扔掉了,扔完了她自己的東西,她又發泄似地把兩個男人的東西也亂翻了一遍。

該扔的東西扔完後,行李雖減少了一半,可還是很多,查理和霍爾晚上又出去買回六隻外國狗。加上原來的六隻以及提克和庫納,那次破記錄跋涉中在林克河買的兩隻愛斯基摩狗,這隊狗總共有十四隻了。那六條外國狗,三隻是短毛狗,兩隻是雜種狗,還有一隻是紐芬蘭狗。他們上路後就受到了嚴格的訓練,但還是不大中用。巴克和同伴們很厭惡他們,但是他還是很快就讓他們知道了如何站隊和應該注意的事情。他卻教不會他們該怎麼做,他們不能好好地拉車。除了兩條雜種狗外,其餘的狗因為環境惡劣,又受到虐待,都迷迷糊糊,情緒低沉。兩條雜種狗也精神萎靡,不打斷他們的骨頭,他們振作不起來。

帶著不可救藥的新手,走過二千五百裏不間斷的路途,巴克和其他的狗疲憊不堪,他們的前景非常黯淡。兩個男子卻很高興,甚至還因擁有十四隻狗的狗隊而得意、風光。他們見到南來北往的雪橇,沒有一隻是用十四隻狗拖的。而實際上,在北極旅行是不能用十四隻狗來拖一輛雪橇的,因為根本帶不了供十四隻狗吃的糧食,可是查理、霍爾不懂。他們隻會想象,隻會用筆簡單地算,一隻狗拖多少,這麼多狗,到達目的地要用多長時間。莫茜蒂從側麵探過頭來看看,讚同地點點頭,他們感到,一切都在把握之中,很簡單。

第二天快近晌午時,巴克才領著長長的拖橇狗隊上路了。整個隊伍死氣沉沉,沒有歡笑。巴克在鹹水湖與道森之間已走過四次了。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還要再走一次,旅程的艱辛,巴克體驗過不隻一次了。他心頭不禁一陣心酸,已無心再幹活了,同伴們也一樣。外國狗喪氣又驚慌不安,巴克和原來的狗對主人也沒有信心。

巴克隱約感到這三個人不可依賴,他們什麼都不懂,而且在這麼多天中什麼也沒學會。他們簡直不可救藥,他們隨便搭個帳篷都得耗費半夜的功夫,收拾行李裝上雪橇又得半個上午的時間,還裝得亂糟糟的,又捆不緊,路上還要停下好幾次重裝。所以有時他們連十裏路都走不了,還有幾天幹脆就無法動身,沒有一天是完成預定計劃的。

他們將缺少糧食,這是肯定的事。然而他們卻無知地超過了定量來喂狗,使斷糧的日子越來越近。那些外國狗,還沒挨過餓,因而胃口極好。加之霍爾看到那些愛斯基摩狗拖橇時無精打采,毫無氣力,以為是他們每天吃得太少,便把配給加了一倍。更糟的是莫茜蒂沒能用美麗的眼淚和動聽的哭聲來勸服霍爾再給狗加食物,於是她就偷偷地喂幹魚給他們,但他們這樣做卻是吃力不討好,巴克和他的同伴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休息。他們的活太苦,雖然一天走不了多少路,但沉重的行李嚴重地消耗他們的體力,快讓他們散架了。

挨餓的日子終於來了。霍爾一天醒來發現喂狗的食物僅剩一半了,而他們卻隻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更讓人憂心的是,這兒無論怎麼也買不到糧食,所以他一麵減少狗的口糧,一麵增加行程,這好像是惟一的辦法,可是事實很快證明了他們的無能,他們根本做不到。行李太重了,要狗少吃食可以,但要他們跑得更快卻難了。就連他們自己,也不能早點動身以增加趕路時間。他們不懂得如何讓狗去幹活,也不懂得自己該怎麼幹活。

戴博先死了,他雖是個卑微的小賊,常因偷吃被抓受罰,但他還是一個忠實的苦工。他的肩頭傷痕累累,卻得不到治療和休息,傷勢一天天惡化了,最後霍爾竟一槍打死了他。當地有句俗話:吃愛斯基摩狗的口糧,外來狗隻有餓死。所以,那六條外國狗,隻能吃到愛斯基摩狗口糧的一半,那就隻有餓死了,別無他路。那隻紐芬蘭狗最先死了,然後是三條短毛狗。那兩條雜種狗起初還能堅持,但命已如此,最終還是死了。

到了這種地步,三人之間的溫柔和氣已蕩然無存。北極的跋涉,已不再浪漫,不再神秘;而現出它本來的麵目——殘酷的現實。莫茜蒂不再為狗哭泣,而是忙著為自己流眼淚,忙著和丈夫、弟弟吵架。他們互相埋怨,相互謾罵,從不停止,一天到晚都是如此。生活的艱難、旅程的疲憊使他們急躁、憤怒,並隨之擴大。他們缺乏耐力,缺乏那種曆經磨難還能和顏悅色的意誌。他們覺得現在擁有的隻有痛苦,筋肉的疼痛、心的疼痛,於是,他們用尖刻的話語相互辱罵,從早到晚,一刻不停。

莫茜蒂稍作喘息,查理和霍爾就急吵不已,他們都覺得自己幹活多,並抓住一切機會表白。莫茜蒂一會兒幫丈夫,一會兒又護著弟弟。三人之間沒完沒了地爭吵,從雞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拉扯到家裏的其他人,結果連爸媽兄弟姐妹,活著的,死去的,都被扯了進去,而查理的政治偏見,查理的姐姐好搬弄事非與優肯河邊的火堆被莫茜蒂聯在一起,這些事到底有什麼關係,隻有莫茜蒂才明白,她抓住這些,加以發揮,加以渲染,還捎上幾個查理家人的缺點。而這時,什麼搭帳篷啊、喂狗啊,都忘了。

莫茜蒂訴說著她的委屈——女人的委屈,她漂亮宜人,應該在紳士般的丈夫照料下享受生活。可現在,她的丈夫和兄弟對她太粗魯無禮了。她的嬌生慣養、好發脾氣,本是習性,他們卻在抱怨。於是,她就開始給他倆搗亂,讓他們整日不得安寧。她不再關心狗的死活,而她卻痛苦又疲勞,索性一路坐在雪橇上。她的確漂亮,可一百二十磅的體重,卻是又病又弱即將餓死的狗拖著的重負。直到有一天狗被壓得倒下了,雪橇不得不停下來。霍爾請求她下來。勸告著、哀求著,可她就是不下來,連哭帶罵,說他們粗魯無禮、殘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