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勞役(1 / 3)

離開道森三十天後,巴克和同伴們拖著到鹹水湖去的郵政橇車,到了斯凱格村。他們的身體狀況糟透了,巴克僅有一百一十五磅重,在路上足足掉了二十五磅肉,他的夥伴們盡管體重比他輕,但掉的肉更多。擅於裝病的派克,常常假裝腳跛,且裝得很像。這回真的跛了,索雷克斯也瘸了,戴博的肩頭則潰爛不堪。

他們的腳疼得厲害,跳不動,跑不了。他們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跋涉著,身體一顫一顫。一天天加倍地品嚐著每天旅程中的艱辛。他們終日拉著貨物,所有的隻有勞累,勞累。幾個月的艱苦跋涉,極度的疲勞,耗盡了他們的氣力,不是幾個小時就可以恢複的。所有的潛能也耗完了,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筋,每一個細胞,都累極了。甚至,他們連恢複的力氣都沒有了。不到五個月,他們走了整整兩千五百裏。最後一千八百裏的長途跋涉中,他們僅僅休息了五天,到達斯凱格村的時候,他們僅有的一點力氣,隻能讓韁繩垂在身體的兩側,下坡時僅能避開雪橇,以免被壓。

“走啊,快走,你們這些跛腳的可憐蟲。”當他們搖搖晃晃極度虛弱地走進斯凱格的大街時,趕橇人催促著他們:“馬上就到了。到了之後,我們就休一個長假,好好休息休息。”

趕橇人確實也期盼一次長假,他們走了一千二百裏,也隻是休息了兩天。按理,他們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可是,許許多多的男人湧入北部的克朗代克,而他們的情人、妻子和親友們都沒有來,因此堆積的信件像阿爾卑斯山一樣高,況且再加上官方的文件。一批生機勃勃的哈德森灣的狗代替了那些在路上累垮了的無價值的狗,這些不中用的狗肯定要被淘汰,因為狗與美元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三天過去了,巴克與他的同伴深深地體會到了他們是何等的虛弱,何等的勞累。第四天早上,兩個美國人以不可想象的低價買下了他們連同他們身上的挽具,這兩個人名叫“霍爾”和“查理”。查理是個中年男子,膚色略淡,一雙沮喪的眼睛總是淚汪汪的,而他那軟弱的耷拉著的嘴唇上卻長滿了卷曲而凶猛的胡須;霍爾年輕一點,十九歲至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他的腰帶上掛著一把很大的哥特式左輪手槍和一把獵刀,還密密麻麻地插滿子彈,他的腰帶最引人注目,也顯示著他的淺薄,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他們兩個在這地方顯得那麼不合適宜。可為何他們也到北方來,冒著險,卻是個難解之謎。

巴克聽到他們在討價還價,隨後,兩個美國人付錢給了政府官員,巴克知道,蘇格蘭混血兒自此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們將和新主人過另一種生活。巴克和他的同伴一起被帶到新主人的營地時,巴克看到帳篷半歪著,髒碗散亂地攤著,一切都亂糟糟的。巴克還見到一女人,叫莫茜蒂,是查理的妻子,霍爾的姐姐——真是一個奇妙的家庭聚會。

巴克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們拆掉帳篷,把行李裝上雪橇車,堆在一起,比應有的體積大了三倍。那髒的碗碟不洗不涮就裝了起來。莫茜蒂則在一旁指手畫腳地出著主意。當他們把一個裝著衣服的口袋放在雪橇的前麵時,她說應放在後麵。當他們倆把袋子挪到後麵,又在上麵放了兩三捆別的東西後,她又發現必須要塞到袋子裏的其它東西,於是他們又把東西一一卸下,重裝。

鄰近的帳篷走出三個男人,他們站在一旁觀望。其中一人說:“不是我管閑事,你們的確裝得太多了,像帳篷,假如是我,就不要了。”

“別做夢了,”莫茜蒂叫道,把手一攤,“沒有帳篷我們怎麼生活?”

“春天了,已經暖和了。”那人解釋到。

她堅定地搖搖頭,查理和霍爾已裝完,看雪橇上麵的行李堆得像小山一樣。

“這樣,走得動嗎?”一個人問。

“當然走得動。”查理毫不遲疑地說。

“好,好,好,”那人說道,“我隻是好奇,似乎這東西太重了。”

查理又用力扯緊繩子,但一點兒也沒捆好。

“不用說,這些強壯的狗會拖著這個大行李跑上整整一天。”第二個男人說。

“當然,”霍爾冷冷地答,他一手掌橇舵,一手揚起鞭子,“馬西。”他喊到。

狗拉緊胸前的挽繩,使勁向前掙紮了幾分鍾,然後站著不動了,雪橇太重了,他們無能為力。

“這幫懶東西,我不給他們幾鞭子,他們不會走的。”他喊著,揚起了鞭子。

莫茜蒂攔住了他,“不要這樣,不要用鞭子,霍爾,”她抓住鞭子奪了過去,“你得保證不粗暴地對待他們,否則,我一步也不走。”

“你對狗挺仁慈啊!”他弟弟嘲笑著,“我希望你不要攔我,這幫東西,太懶了,不用鞭子他們不會走的,他們就喜歡這樣,你問問別人。”

莫茜蒂哀求地望著那幾個旁觀者,漂亮的臉上露出怕見痛苦的表情。

“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了。”其中一人說,“已經非常衰弱了,他們應該得到休養。”

“休養?休養個屁!”霍爾的嘴唇一動一動的,莫茜蒂聽到弟弟的粗話,立刻“啊”了一聲,充滿了痛苦和悲傷。

但是,莫茜蒂畢竟是霍爾的姐姐,她馬上轉而擁護她的弟弟,“別理他,這是我們的狗,你想怎麼便怎麼,沒人管得著。”

霍爾的鞭子又落到狗的身上,他們使勁地拉僵繩,把爪子深深地紮進雪裏,低下頭,俯下身子,使出渾身的力氣。雪橇像個醉漢一樣搖搖晃晃,晃了幾下,又停住了,狗卻大口大口地喘粗氣。鞭子又雨點般落下,莫茜蒂又製止了。她蹲在巴克麵前,眼裏充滿了淚水,兩手摟住巴克的脖子。

“小可憐,我的小可憐,”她難過地落下眼淚,“你為什麼不用力呢?這樣你就不會挨打了。”巴克不喜歡她,但他的心情過於悲傷,現在沒有心思去抵禦她,況且他也把這視作這一天悲慘生活的一部分。

一個旁觀者,幾次要開口罵,但又忍住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開口說道:

“你們能不能動身,不關我的事。但是為了這些可憐的狗,我得告訴你們,你們本來就該下來幫著推雪橇,滑板已和雪凍結在一起了,使勁推推橇舵,就會鬆動的。”

聽從了他的意見,狗開始了第三次嚐試。霍爾推動了凍在冰雪裏的滑板,於是這又笨又重超了載的雪橇啟動了。巴克和同伴在雨點般的鞭子下,拚命地拖拽,走了一百碼,就要拐彎進入主街了,這要求駕馭手有豐富的經驗,可霍爾沒有。拐彎時雪橇翻了,繩索綁得太鬆,行李撒了一地。狗卻沒停下來,他們深為不公的待遇和拙劣的裝車技術而氣憤,巴克更是憤怒不已。他突然跑了起來,狗隊也跟著跑。變輕的雪橇翻倒著在後麵被拖著跑,霍爾大叫“停下,停下!”但巴克他們並不理會。霍爾絆了一下,摔倒了,腳卻掛在雪橇上,翻倒的雪橇在他身上碾過,狗群沿著大街跑過,行李撒了一街,把斯凱格大街搞得異常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