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鑽石失竊 (2)
他成年以後,就繼承了他母親的遺產(一年七百鎊),不久就像過篩子似的花得精光。他越是有錢,就越是缺錢用;好像他的口袋是個無底洞。他無論走到哪兒,人家都喜歡他那副活潑隨和的樣子。他這裏住住,那裏住住,到處都去。他的地址(正如他所說的)就像“歐洲的郵局——隨到隨取”。他曾兩次想回英國來看我們,兩次都被某個下賤的女人拖住了。他第三次終於成行了,你已從夫人對我說的話中知道了這一點。五月二十五日,星期四,我們就要初次見到這個乖孩子長大成人以後的模樣了。他出身名門,敢做敢為;我估計,他今年有二十五歲了。好了,你現在對弗蘭克林?布萊克先生來我們家之前的事,已經知道得和我一樣多了。
星期四那天是個夏日常有的晴朗天氣。夫人和雷切兒小姐原以為弗蘭克林先生總要到吃晚飯的時候才會到,就駕車跟幾個朋友吃飯去了。
她們走了以後,我去查看替客人準備的臥室,看是否都安排妥了。然後,我又去拿出家裏最好的萊托葡萄酒,讓它在飯前能退去一些寒氣。因為我不光是管家,我還負責酒類和膳食的保管。(其實,這都是我自找的,因為我不願看到已故的約翰老爺地窖的鑰匙落在別人的手裏。)隨後,我搬上我的藤椅,朝後院走去。我突然停住了腳步。我聽見從夫人房外的走廊上,傳來輕輕的敲打聲。
我繞到走廊那邊,隻見三個穿白衣服的印度人,仰頭望著屋子。那三個印度人手裏都拿著小手鼓,身後跟了個淺色頭發的英國小男孩,拿了個袋子。我想這些家夥大概是走江湖變戲法的,那孩子想必是替他們拿道具包的。其中有一個印度人會講英語,舉止非常文雅。他立刻就證明了我的判斷,他請我準許他們在夫人麵前耍幾套戲法。
我並不是個壞脾氣的老頭。又喜歡熱鬧,又很容易相信碰巧比我還黑的人。然而,多數人都有弱點——我也有弱點:當我知道餐具籃就要上桌的時候,一見著舉止在我之上到處閑逛的陌生人,就會馬上想起那隻籃子。因此,我對那印度人說我們夫人已經出去了,並非常客氣地請他們走開。那印度人瀟灑地鞠了一躬,就跟那夥人一起走了。隨後我就坐在院子裏向陽的一邊,打起盹兒來了。
我女兒潘尼洛浦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把我給吵醒了。你猜她怎麼著?她要把那三個變戲法的印度人抓起來;因為他們打算陷害弗蘭克林?布萊克先生。
弗蘭克林先生的名字觸動了我。我睜開眼睛,叫女兒慢慢地說清楚。
看來,潘尼洛浦剛和看門人的女兒閑聊完出來,就碰上了正出去的印度人和那小男孩。她們覺得那男孩受到了虐待(我可看不出,隻覺得他小巧可愛。),因此,她倆沿路邊的樹籬內側進行了跟蹤,這一切帶來了驚人的發現。
開頭他們東張西望,確信四下裏沒有人,隨後,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嘀咕了一陣,又相互瞧瞧,茫然不知所措。接著,他們又都轉向那個英國小男孩,似乎指望他能給他們什麼幫助。隨後,那為首的印度人用英語對孩子說道:“把手伸出來。”
我女兒潘尼洛浦說,她聽見這句話,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我心想,恐怕多虧了她的緊身胸衣。然而,我嘴裏還是說:“你要嚇死我了。”(注意:女人們總是喜歡別人稍加稱讚的。)
那印度人說“把手伸出來”的時候,那男孩邊往後邊退邊搖頭,說他不願意。於是,那印度人凶狠地問他,是否想被送回倫敦,仍去做饑寒交迫的孤兒。這些話看來奏效了。孩子極不情願地伸出了手。那印度人從懷裏拿出來個瓶子,在孩子的掌心裏倒了一點像是墨水的黑東西。那印度人先摸摸孩子的頭,又在他頭頂上臨空畫了幾道符,接著說了聲:“看。”孩子就此僵直不動,像個木頭人似的,眼睛直盯著自己掌心上的墨水。(看來,我又在胡說八道了。我開始犯困,可是潘尼洛浦接下來的話又使我打起了精神。)這些印度人又朝路上東張西望的看了一下,然後,為首的那個印度人就對孩子說:“看見那個國外來的英國老爺嗎?”
孩子說:“我看見了。”
印度人又問道:“那位英國老爺今天是從這條路到公館裏來,還是走別的路?”
孩子說:“那位英國老爺今天是從這條路到公館裏來,不走別的路。”
等了一會兒,印度人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他問:“那英國老爺隨身帶著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