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會妻子,狠狠地甩開了兒女牽著衣服的手。
現在想想,妻子說得多對呀!要不是我的執拗,又如何能到這樣危險的地步!
要是能安全回到家,我一定對他們娘仨好一點兒。
我虔誠地祈禱著,冰雹凶猛地砸著莊稼,大風貪心不足地折斷著莊稼,莊稼以折斷時悲慘的聲音應和著我。
忽然,風聲雷聲冰雹聲折斷聲之中,我還是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留神,這下麵是張不量的莊稼地,可不能把他的莊稼砸壞了!”
噪聲太大了,我聽得不太清楚,還有一句什麼話,被一個巨大的聲音淹沒了,那是雷。
誰在說話呢,在這樣風雷大作,雨雹交加的時候?對了,這句話好像來自頭頂上麵,肯定是神在說話吧?
一定是神,人不絕不會在這樣的天氣出來的!對!是神,是管轄冰雹的神!
小時候,我聽到過和雹神有關的傳說,它曾經和風婆雲師雨伯一起活躍在我娘的故事裏。但雹神的聲音,在我的心裏,甚至比見到我已經作古的娘的路還要遙遠。但我剛才卻分明聽到了,不知道該不該為此慶幸。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有一個時辰吧,風住了,雨停了,冰雹也過去了。我鑽出了這塊地。
天已快黑了,今天晚上恐怕到不了家了。想著雹神說的那句話,我想,既然有莊稼,附近就肯定有村莊,我不如先到村裏借宿一夜,明天再走。或許,能順便把張不良的事問清楚呢。
趁著天尚未全黑,我得快些到村裏去,還不知道有多遠的路程呢!
回頭看了一下曾經庇佑過我的那塊青稞地,沒有一棵直立在地裏了。整塊地一片狼藉,慘不忍睹。農夫們辛勤的勞動,他們全家的希望,霎時成為泡影。
雖然不再有風雨冰雹,但雲還是灰黑色的,厚厚地積在天上,一動也不動。空氣又濕又重的,似乎可以擰出水來。此刻,我的心情非常複雜,心裏既有著躲過一劫後的僥幸,有著對那塊莊稼地由衷的感激,但此次借貸將要成為死債的預感仍時時控製著我,讓我心裏不得輕鬆。
我牢牢地記著神仙口中曾說過的那個名字:張不良。
既是“不良”,為什麼還要保護他家的莊稼呢?既然要保護他家的莊稼,那他家的莊稼怎麼還和人家的一樣被冰雹打得一棵不留呢?那句被雷聲淹沒的話又是什麼呢?
疑雲占據了我的心。
“保護不良人家的莊稼,這不是沒天理了嗎?幸虧,他家的莊稼也一樣被冰雹全打壞了,否則,善良的人心裏該會怎樣抱怨上天不公平啊!”我心裏慶幸著,慶幸著這世上還有天理。既然有天理在,我的借貸也應該能收回來吧!
於是,我的精神又不由得振奮起來。
一個小小的村子儼然在我麵前。
剛進入村裏,黑夜的翅膀已經罩住了小村。我向一家人說明來意後,這家人熱情接待了我。他們並未細問我的姓氏、住處、行當和來到他們村的原因,隻是催促我快吃點熱飯。
他們的熱情感動了我。
感動拉近了我和這家人的距離,我向他們說出了我的疑問。
“請問,‘張不良’是誰?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惡人,才落得個‘不良’這樣的名字?”
不料,他們聽後卻都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讓我更加摸不著頭腦。我告訴他們,老天爺已經用冰雹懲罰了張不良。
這家人聽了張不良的莊稼也和他們的莊稼一樣都被冰雹全部打死之後,眉頭鎖了起來。真奇怪。
這家人不再理我,開始擔憂地交談起來:“連張不量的莊稼也不放過。老天爺真是粗心大意!現在該咋辦啊!”這家人幾乎要捶胸頓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