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是誰,什麼被騙,我是彭二掙!”
“彭二掙?不可能!你剛才不是還在外麵跟我說話嗎?”
“我就是彭二掙!老韓!你要相信我!”仔細地辨別聲音,漸漸有了熟悉的味道。
“可……是,你怎麼鑽到口袋裏的呢?口袋縫得那麼密?”
“你快把我放出來再說,我快憋死了!”
“我怎麼放你出來呀?你口袋這麼結實!”我摸著口袋,頗感為難。
“你想想辦法,想想辦法!我真是憋屈死了!”
我驀地想起,身上還帶著一把短刀呢,本為著防身用的,人行於世,誰能保證沒有一個結怨的人呢?可一次也未用過,差點兒忘了。
我把口袋用力掀到地上,“哎喲!”彭二掙慘叫了一聲,不知摔痛哪兒了。
小心地割開縫口袋的線,生怕割到了彭二掙,那樣我的罪過就大了。
口袋裏的東西露了出來。上半部分是一些雜物,亂七八糟的,扔出去這些雜物,彭二掙窩躺在口袋的最底層,四肢蜷曲著,像一條蜷曲著睡覺的瘦狗。
那情形讓我想起東郭先生的口袋,隻是裏麵躺的是狼。
彭二掙艱難地爬出來,慢慢伸展胳膊腿,小心地站起來,先是把兩胳臂掄開,前後畫圓,隨後揉搓了幾下手,狠狠地跺幾下腳。
“哎,她媽的,憋死我了!”彭二掙把頭前後左右做著“十”字形的運動。
彭二掙臉色通紅,顯然不純是氣憤所致。
待彭二掙呼吸順暢之後,我要問一些我極感興趣的問題了,說實話,我也憋半天了。
“彭二掙,你真高明,能鑽進縫得密不透風的口袋裏去!”我對彭二掙開著玩笑。別看我的名字很文氣,也很正統,可我的性格卻與名字的涵義大相徑庭。
“韓公甫,你不要取笑我了!”彭二掙臉又紅了。
這次是窘的。
“一定是它!”彭二掙咬牙切齒。
“她?誰呀?神仙?一定是你得罪神仙了,報應,報應呀!彭二掙,誰讓你黑心花心來著?”
“什麼神仙呀,是狐仙,狐狸!”彭二掙辯解著。
“噢,我想起來了,你鑽進口袋前跟我提過,你家裏有一隻狐仙。可我不明白的是,狐仙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竟把你像狗一樣塞進口袋裏?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這下彭二掙更窘了,他恨不能再鑽進口袋裏躲過我的追問。
彭二掙最終還是沒有說,隻是騎著他的瘦驢,超過我之後,從另一條路走了,看著他和驢匆匆趕路的背影,我覺得他根本就是倉皇出逃,就像當年唐明皇逃出京城一樣。
盡管如此,我已經隱隱約約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不覺汗顏。有些地方,我和彭二掙相似,隻是我此時不願意提起。比如說今天……
想起彭二掙狗一樣的窘狀,想想他憋得通紅的臉,想起若不是我及時放他出來,若不是狐仙並不想置他於死地……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最終沒有進城,當然也沒有見想見之人,辦想辦之事。不是怕天要下雨,不是怕黑雲壓城,因為我所“辦”之“事”,也離口袋很近。
我此時才覺得,妻子兒女的笑臉分外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