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錢流(2 / 3)

我看到了你想都不曾想過的情景:花樹下,有一條河流,準確地說是錢流!

多種錢幣混在一起,閃著光的金子,亮亮的銀錠,還有撩人的銅錢,像被人推著似地流著,不知道它從何處流來,又不知道它往何處流去。密密的花樹巧妙地把這條錢的河流遮蓋了起來。

我看傻了,說實話,在劉家,我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四下望望,還是沒有人,老王仍在不知道哪兒沉睡。這老王,睡得太好了!

主人真是太英明了,有了錢以後,他不像很多富戶那樣把錢隻用在放高利貸、娶小老婆、胡吃海喝和賭博扔錢上。他把錢還花在浪漫上,比如種了很多花,各種各樣的,我認識的和不認識的,本地的和外地的,應有盡有。憑我的經驗,有的花樹極為珍稀貴重,任一棵都比我一年的工錢要多多少倍。

這些花樹太好了!沒有它們,我又如何有如此浪漫的心思到後園走呢?沒有它們,錢流早就被老王發現了!

且慢,這錢,這麼多的錢,是真的嗎?

站在錢“河”邊,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撈一把,嗬!硬硬的,真真的,放在嘴裏用牙咬咬,果然是真錢!我心裏狂喜著:老天爺呀,你終於垂憐我杜和了!

顧不得脫鞋,我跳下“河”去。河並不寬,二三尺吧;並不深,僅僅沒及我的膝蓋。雖然不曾脫鞋,但仍覺得有些硌腳。

我隨意抓了兩大把錢。它們在我手裏,飽滿的顏色,誘人的形狀,生動的流線,輕輕地握一握,發出逼真的響聲,讓人心跳,令人臉熱,這種感覺決不亞於當年我和我妻的初次見麵!

老婆是斷不能少的,少了就沒有傳宗接代之資,夜裏也沒有纏綿悱惻之人。張老先生,請您老原諒我,我在讀的那些書早已忘得差不多的前提下,竟然能清晰地記得這些豔詞騷字,您若知道,肯定會氣得白胡子一翹一翹的。這些錢真讓人年輕呀!

當然,正如你所想的那樣,錢也是必不可少的。劉宗玉為什麼能成為方圓幾十裏的富戶?他跺一腳為什麼能讓地都震上幾震?為什麼他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為什麼他妻妾成群?為什麼他後園子裏能有如此多而珍貴的花樹?而我卻沒有田地半畝,隻能做他的下人?原因還不是因為它!

現在我有錢了,它就被我牢牢地抓在手裏,被我緊緊地踩在腳底下,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雖然錢流在劉宗玉的後園裏,可它是我發現的,其他人誰都不曾看見到,恐怕永遠也不會看見,因為它們不屬於這些人,它隻屬於我!否則,老王早就發現了,早就富得流油了!我確信過去的日子裏,老王肯定不止一次來到這幾棵花樹下,說不定他還用他破舊的花鋤锛過這兒的土地,然後躺在這兒,高高地翹著腿睡過覺呢!他為什麼沒有看見這條錢流?因為這錢流是專為我出現的!它們隻能屬於我!既不會屬於劉宗玉,也不會屬於老王,更不會屬於哪個不相幹的阿貓阿狗!

想到這兒,我恨不得跳起來,可被這麼多錢擠壓著腳,我實在跳不起來。再說,弄出太大的聲響也不好,讓別人聽見了呢!

很多東西隻應屬於秘密,是不能讓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知道的,否則會遭受到上天的處罰。我這樣想。

有了這些錢,我就可以說出自己的心事了,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了。

我想做劉宗玉那樣的主人,想擁有一批像我一樣勤快的下人,想讓我的老娘身旁有人悉心伺候,想讓我的妻兒有一份光彩的生活。

老娘身體越來越不濟了,聽妻說,老娘白天睡覺的時候越來越長,睡覺時嘴還不時發出“噗噗”聲,這聲音開始不太響,後來越來越響,響得讓我老婆都害怕,因為她聽人說,這是老人在吹燈呢,吹什麼燈呢,吹自己的生命之燈,不定什麼時候,她自己的生命之燈就被自己吹滅了。

我現在有了錢,首先要讓我娘過上神仙一樣的好日子!我要給她老人家找一個,不,兩個,或者更多長得耐看、手腳勤快,心地善良的姑娘伺候她,我鄰居家的姑娘長得就可以,劉宗玉的小女兒更漂亮,可能他不會同意,但隻要給他的錢多,我相信這事兒能辦成。讓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讓她過上王母娘娘一樣的日子。至於王母娘娘過的什麼日子,有沒有王母娘娘,我就不管了,反正,我要讓我娘養福!人嘛,如果不孝敬老娘,他還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嗎?他還叫人嗎?

我娘不容易,我爹死得早,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吃盡了苦。還受了不少人們的白眼,我十四歲上,我們村的杜阿鍋還曾經欺負她,把她的衣服都撕破了。我要把孝敬我爹的心都用在我娘身上,我要孝敬我娘一千倍,一萬倍!

想到我娘,想到我娘將要過上的日子,我就感到萬分愜意,於是,我索性躺在了錢流上,錢是高低不平的,和躺在劉宗玉家的鵝卵石小路上差不多,但不同的是,遠比躺在鵝卵石小路上舒服。

我時而站起,時而又仰躺下,反複多次,手腳都被興奮搞得有些僵硬了。

沒有了天,沒有了地,沒有了風,沒有了花樹,沒有了憂愁,什麼都沒有了,隻有錢,隻有一條流淌著錢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