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剛收了地圖,地圖一直掛在子軒的寢宮裏,冷國對邊疆的騷擾,近日是有猖獗的趨勢,關西的狼煙,是燃了一次又一次。樊離時有軍報傳來,每次戰報傳來的時候,子軒都會宣馮立諍來到寢宮商議戰事,地圖往往是還沒有收起,便又掛了起來,這寢宮哪還有寢宮的樣子,不過又是一朝議之地罷了。馮立諍剛走,陳康來得及收了地圖,子軒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便坐在椅子上打起盹來。陳康正擔心著子軒的身子,還思量著要不要請納蘭大夫過來給子軒把把脈,這邊,一個小太監又匆匆跑來稟告,“戶部尚書林為瞻林大人到!”
陳康剛想嗬責這個驚擾子軒安眠的小太監,哪知子軒壓根還沒有睡穩,隻見長而濃密的眼睫還帶著疲倦地微撲幾次,眨著的鳳眼裏還帶著幾絲睡意,“宣他進來。”
林為瞻恭謹地下跪,叩拜,盡管子軒已經說過,他可以不必行禮的,他應該是子軒最謹慎的大臣了,不該說的一句也不會有,該說的一句也不會少。
林為瞻看了一眼子軒,再看了一看陳康,子軒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陳康,你退下吧。”他是一個疑心極重的人,對誰都有疑心,包括自己,他都保留著一份警惕吧。
見陳康退下,林為瞻方作一揖,“皇上,微臣有一策獻上。”
不同於馮立諍的正直果敢,英勇無畏,林為瞻顯得更為多謀,新政中有不少計策是他的心血,對於時政民生,他總有著比在朝大臣更深入更可行的見解,這也許是和他是從地方民間一步步被提拔上來的有關吧。
“林大人請說。”他總是保持著距離,子軒自然也無法像和馮立諍一般,能與他共看戰圖,不食長論,連說話的語氣也得不失君臣身份吧,其實這也許才是他更期望的,朕的恩寵總會使他不安。
“此計名為三一。現在的百姓比以往要富裕,因此稅收加重一些並不會成為他們的負擔,百姓希望過安穩的生活,皇上應該減少對百姓的征兵,即減少三分之一的兵役,增加三分之一的賦稅。”
子軒的雙眉皺了起來,放下了本是拖著臉龐的手,“平日可以,現在不行,現在冷國頻擾我邊境,正是需要用兵的時刻。”
“皇上請容微臣把話說完。”林為瞻微微向前一步,又是一揖,“而王爺們的兵馬大都是招募而來,是窮家子弟,再說,在今年新政實施之下,王爺們的家業雖說依舊雄厚,但大多時候入不敷支。皇上可減其三分之一進貢錢糧,而增其三分之一的進貢的精兵,此舉一可削藩王的勢力,二可補邊塞兵馬之不足啊。”
子軒端坐,眉宇低垂,隱去歎息,“可是藩王們並不會為了錢糧而同意繳納更多的兵馬,他們比誰都知道,誰擁兵馬,誰就擁有了主動權。”
“皇上可以不說要,可以說是借。”
“借?此話怎說?”子軒緩緩抬起了濃密的睫毛,那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睡氣,更多的倒是一種雄心,子軒的外貌太妖媚了,很難有帝皇的霸氣。
“冷國南下我國邊境,看來是在覬覦我國的疆土,與冷國的戰事一觸即發,國家急需用兵,皇上體察百姓疾苦,較少征兵,皇上此刻向藩王借兵,逼於民間的壓力,藩王不會不借。何況,皇上是借,不是強奪,皇上可以選三分之一的精兵充實京都的禦林軍,再從禦林軍中取同等數目的軍士去支援邊疆,邊疆戰事在於布局,兵士在多不在精,與京都的防禦不同。希望戰事不要拖延太久,若拖到了藩王向皇上要求還兵之時,皇上大可把戰場上的老弱之兵遣返,付與豐厚的安撫費,他們必定對陛下感激涕零。若藩王問起,皇上不認,百姓也會站在皇上這邊,何況,此時皇上的禦林軍皆是精兵,占據地利人和也足以和藩王的軍隊並一死戰,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如果樊離元帥的大軍能滅冷國,那麼邊疆無憂,大軍隨時能返,皇上則更無後顧之憂了。”
好計。子軒的笑意是自眉眼暈起,“林大人向來謹慎,如今也能有此果敢之計,叫朕汗顏。”
聽聞子軒的話,林為瞻感到更多的不是高興,而是惶恐,忙道,“此非臣之策,是駙馬所慮。”
羽漸?在子軒的記憶中,羽漸最後一次和臣屬議事已經是幾年前了,那時,他還沒有離開這個皇宮,也還沒有離開自己,那時,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走。是幾年前,你就已經想到了,你還真的是很聰明的,聰明到什麼都想得到,聰明到自己永遠想不懂你真正想要什麼。
子軒揚起嘴角,卻隻有一絲苦笑,“駙馬幾年前就已想到,還真的是聰慧過人啊。”子軒不覺得林為瞻是在騙他,這個計策自己聽的時候,就已經能想得到羽漸,隻是以為是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