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黃沙中顛簸了好些時間,方在一間荒涼的野店中停了下來,依照景色,大致可以推猜得到是關外,而且是走得蠻遠了,再前些本是邊疆,該是重兵把守,不過自從冷國進犯後,前線便向西北移了好幾百裏,人離後這裏也自然落得蕭瑟。
在馬車上,少年不斷向紅燼說起自己的鴻願,興致飛揚,隻是紅燼理會得少,相比於少年,紅燼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窗外的風沙和羽漸的身上,目光中的情愫是空白的,這在羽漸假寐的目中反而是多幾分的感傷,仿是冷了世事的滄桑。羽漸從眼角向少年看去。少年雖在對紅燼說得起勢,但並沒有在望著紅燼,更談不上溫柔,這樣多麼死生契闊的情話聽來必也少了些蜜意。
“紅燼,等我們兩兄弟報了這滅門的深仇後,我就跟兄長說,我要娶你,這次謀劃,少不了你的功勞,兄長也不會再對你白眼相待的。”少年有意提起,像是為了某種安定人心的目的,可是換來的卻隻紅燼的無聲淺笑,羽漸看到笑意在紅燼的臉容漸漸隱去,很快便又是沉寂,紅燼的臉上總有拂不去的陰霾。
紅燼拂開了布簾,少年便把羽漸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頗有艱難的架著他往店裏走,少年的身高有些矮,看起來就像是扛著羽漸一般。羽漸往店裏看去,那對陳舊的紅色楹聯,已經褪了顏色。有一個已經滲了幾絲白發的男子緩緩地走來,解下了馬車上的老馬,讓它在馬棚裏吃著混了泥的草料,看骨架羽漸依稀能辨出這曾是一匹寶馬,可惜,沒有遇到名主,亦無得到善待。
眾人便是進了店中,店裏沒有什麼人,太空的弄堂,靜得能不時聽到漏空和過道裏傳來的風聲。在醒目的地方坐著一名錦衣的男子,可能是因為天氣還不是太冷,脫下來的紫色裘衣就放在一條木長凳上,看起來有些不般配。紅燼一眼便認出了這個男子,眉宇間便更添了一分憂愁,默默地低著頭,跟在少年的身後,走上前去。
少年解脫似的把羽漸扔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大碗茶一喝而盡,看少年的神色,茶的味道和他以往喝的相比該是不討好吧,不過為了解渴,少年也沒太多的抱怨。喝罷把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說了句,“兄長,我把人給帶回來了。”身後的紅燼並沒有抬起頭,隻是淡淡地跟著喚了聲,“周公子。”半身側在桌子上的羽漸多少猜到紅燼和這個男子的關係應是疏遠。
“坐吧。”男子隻是稍稍抬了眼,不大平易近人的樣子,拉長了的低沉聲音,和著怪異的風聲,聽起來就像是破甕裏傳出來的一樣,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聽了男子的話,少年和紅燼始才坐下,男子朝羽漸的地方看來,用手把羽漸伏在手臂裏的臉龐抬了起來,仔細看了好幾次,然後確認,“沒錯,是他。”男子的眉宇間是深鎖著,所以表情看來凝重,“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平兒你還年輕,所以大概隻知道關外刀周氏一夜被滅門的事,但具體如何,硬是不詳盡,兄長今天就來告訴你罷。”少年的表情也隨著男子的話變得嚴肅,目光亦隨著男子的視線落到了羽漸的身上,既然兄長命令自己把他抓回來,那麼他一定和周氏的滅門有著莫大的關係。自從關外刀被滅門後,周氏外戚的地位在關西便是一落千丈,日子也愈發艱難,還好這倆年有著紅燼的援手,他們兩兄弟的生活才方方好過一些,隻是他們身為名門之後,要靠一個風塵女子過活,說出去倒也讓人嘲笑,所以對於紅燼的愛,少年始終也是有些抗拒。
“在你麵前的這個人是北劍的人,姓羽名漸,當初他假借著來拜訪關外刀,也就是你伯父的借口,把你的伯父殺害了……”
男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少年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六年前,這個北劍的人應該和我差不多年紀,伯父武功高強,他怎麼會打得過!?”
男子沒有料到少年如此一問,便也怔住了一下,暗暗清咳兩聲,眼神有些飄渺的光線,“北劍的人下手陰險,一定是把你的伯父暗算了,所以才殺得了你的伯父。而且,他也是下毒把關外刀的弟子給殺害的,所以,我讓你對他下藥,一是因為你的武功還不夠他好,為了安全起見,二來也是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紅燼在一旁沉默地喝著溫茶,內心卻在竊笑,六年前不過一少年,若是早有預謀,又怎麼會隻身而來,相信若不是逼於無奈,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出手的。關西無論怎麼說也是周蔣的勢力所在,要說暗算,談何容易;況且,關外刀的弟子成千,若是投毒,也該是目標龐然,無法下手吧,周郎兄長的話,未免也太經不起推敲。隻是這個一襲白衣的人為何落如此狠手,卻也值得費一番思量呢,而且,他應該從那時開始就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吧,雖然自己一直在關西,也沒有太聽說過有關於他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