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危險枕邊人(1 / 3)

最可怕之處,並不在故事本身。

那麼,你厭惡了一個人以後,你還會善待她嗎?

惶惑

一團影子遮住陽光,投在我臉上,我突然從午睡中驚醒。陽台上,妻子杜鵑披著彩色床單,在欄杆上跳舞,梧桐花從她身後飄落。

我衝進陽台,向杜鵑伸出手。她的神情充滿恐懼,向旁邊躲了一下。

“別往下看!”我失聲驚呼。

“你想把我推下去。”杜鵑嘶啞地說。

“快下來,對麵樓上有人看著呢……”我抱住她的腿。

“我在進行胎教,以後,咱們的小寶寶會成為最好的舞蹈家。”杜鵑掙紮了幾下,還是順從地伏在我肩頭,憔悴的臉龐貼著我的耳朵。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皮膚上細碎的紋路。

我深吸幾口氣,側臉看了看杜鵑的眼睛。她的眸子很冷,如鋒利的冰錐,幾乎把我的血管凍僵了。

“你可以在家裏跳舞。”我小心翼翼地抱著杜鵑。她平坦的腹部抵在我的膝蓋上,忽然在我耳邊嗚咽起來。

“我真擔心這個孩子會流產。”她的聲音枯澀、絕望,伴隨著一縷風鳴。

我痛苦地搖搖頭,躲避著她的眼睛。我永遠忘不了,去年那個雨夜,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剖腹取出來時,已經有了人的形狀,醫生把它放進冰冷的托盤帶走了。從那以後,杜鵑說她總是看到那個孩子,在細雨飄零的日子,皺縮著雙眼,顫巍巍向我們走來。

我從思緒中掙脫出來,把杜鵑抱到床上。她平躺在那裏,輕得像一片羽毛。

杜鵑曾有過短暫的舞台經曆,演話劇和歌舞劇,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結婚以後她不再出去表演,最大的願望就是孕育一個鮮活的生命,讓孩子給我們的家注入真實的快樂。但第一個孩子的流產,給了杜鵑致命的打擊,她懼怕黑夜,懼怕下雨,經常從夢中驚醒,呼喚著一個奇怪的名字——落落。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直到兩個月之前,杜鵑突然說:“唐賓,我有了。”她的神情顯得羞怯而興奮,就好像這是她第一次懷孕。

我惶惑地看著她的肚子,扁平的腹部根本沒有懷孕跡象。杜鵑焦躁地抓住我的手,放到她的腹部,輕輕撫摸。

“落落很安靜,”她說,“你不許殺我,我還要生小孩。”

雖然當時我已經意識到,杜鵑出問題了,卻沒想到她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今天中午,她竟會在陽台的護欄上跳舞。

“以後不要去陽台了,杜鵑,我需要你,如果你出事了,我怎麼辦?”我給她蓋上被子。

杜鵑安靜地躺著,嘴角忽然露出一絲扭曲的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唐賓,你希望我摔死,然後讓醫生剖開我的肚子,把咱們的孩子取出來。”

我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苦笑一下,轉身向客廳走去。

“唐賓,我懷孕了,你高興嗎?”杜鵑在我身後喊。

她每天都這樣問。我的回答也是固定的:“是呀,我高興極了。”

“我想把我表妹接來,讓她照顧我。”杜鵑說。

我沉默地點點頭,走出去,輕輕掩上臥室的門。我在門邊的黑影中站了一會,抑製著自己的呼吸,當我的肺部和肋骨隱隱作痛時,我終於忍不住,趴在門縫往裏窺視。

我看到杜鵑慢慢坐起身,撩起衣服,把一個小枕頭塞到了腹部。

兩個孕婦

杜鵑的表妹叫劉瑞香。她進家門的時候,杜鵑的眼睛便直勾勾地望向她的腹部——瑞香是真正的孕婦。

“太好了,孕婦照顧孕婦,會更體貼。”杜鵑微笑著。她早就知道瑞香懷孕了。

霎時,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感覺就像一塊黏糊糊的裹屍布,突然籠罩了我。杜鵑渴望的目光集中在瑞香的腹部,那麼貪婪,那麼急迫,如同一個饑餓的食人族看到了同類的身體。

“說不定我能和瑞香同時生小孩,唐賓,你說是不是?”杜鵑僵硬地轉過臉,朝我笑了笑。她的麵頰浮現出神經質的緋紅色。

“我真成了家庭婦男,要同時照顧兩個孕婦。”我幹巴巴地賠笑。

“姐夫,我不礙事,在我們家,啥活都是我幹哩!”瑞香是個大嗓門,叫嚷起來很難聽,同時伴有傻傻的笑聲。

“我那個妹夫,賭鬼加酒鬼,瑞香在家更辛苦。”杜鵑假裝揉著自己的腹部,目光又集中在瑞香的肚子上。“幾個月了?”杜鵑問。

“四個月。”瑞香大聲笑著,“可這孩子一點反應都沒有,八成睡死了。”

瑞香脫口而出的“死”字嚇了我一跳,我急忙盯緊杜鵑,她勉強笑了笑,說:“真巧,我也有四個月了。”她溫柔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在她的衣服下麵,那個突起的枕頭微微起伏著。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公司的銷售經理施小雅打來的。去年,我的服裝公司從廣州進了一批次品,供貨商卷款外逃,在那段最苦悶的日子,施小雅幫我渡過了難關,我很器重她。施小雅在電話裏提醒我,約見的客商已經在路上了,我急忙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