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和張一城在外麵拖雪豹的屍體,許久還未回山洞,聽到一聲驚叫,我就暗想壞了,他們難道出事了?雪山夜裏的風聲很大,我分不出那聲叫喊是誰發出的,也分辨不出男女聲。當時,我顧不得聽韓小強講故事,抓起手電就衝出山洞,留下韓小強照顧楊寧。

喜馬拉雅山一入夜,就進入了一個極寒的地獄世界,我幾乎寸步難行,感覺嘴裏的唾液都結冰了。手電的光線本來是直的,在雪夜裏竟被狂風吹得跟折斷了一樣,更別提靠它照明了。我在雪穀裏憑著感覺,竭力睜眼找人,可看到的隻有黑色棉絮一樣的飛雪,根本看不到胡亮他們帶的手電光。

可能你們會說,怎麼這麼傻,找不到人,不會喊嗎?可喜馬拉雅山的夜裏很危險,倒不是擔心喊聲引發雪崩,而是你一張嘴,風灌進肚子裏,能讓你腸子都凍黑了。我都是戴著麵罩出來的,不然脫皮的嘴唇還要再脫一次。我曾想,就這麼算了,不如回到溫暖的山洞,起碼不會被凍死在雪穀裏。

在那個環境裏,高尚的思想往往會被未知的恐懼打倒,聖人隻存在於理想的故事裏。我曾要退卻,但還是走到了雪穀的前方,也就是張一城說過的五爪黑石那邊。我走到那邊後,一個人也沒發現,趴在地上看了看,還有些許紅色的雪露在表麵,斷頭的雪豹就埋在下麵。可是,附近卻不見胡亮和張一城。

一入夜,有的野獸就會歸巢,可有一些非常凶猛的野獸隻在夜裏出沒。我擔心胡亮他們出事了,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用原始的方法找人。口剛要張開,我就看見前麵隱約有個亮點,那可能就是一支手電在冒光。我握著手電奔跑過去,不自覺地喘了口氣,結果風雪吹進嘴裏,把兩塊肺刺得劇痛不已。

我奔過去,約莫跑了百來米,看見雪地裏真的有一支手電,它已經被埋了一半。那支手電是張一城的,因為擔心能源不夠了,所以胡亮和張一城出去時隻開了一支手電。我看見手電斜插在雪地裏,心說糟糕了,都知道在喜馬拉雅山上必須守住光源,否則就是死路一條,他們不會輕易丟下手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出事了。

我懊悔不已,早知道跟著一起出去好了,多少有個照應。誰想到,這麼近的距離會出事,我還在想他們什麼時候才把雪豹拖回山洞裏呢。雪穀有幾個拐彎的地方,手電就掉在離前麵一個拐彎處不遠的地方。我把手電從雪地裏拔出來,搓掉上麵的雪,然後就關掉它。在這種情形下,看腳印根本沒用,基本是剛走出一步,腳印就馬上被飛雪填滿了。

到過喜馬拉雅山北帶的人都知道,夜裏的天氣變化多端,且都以惡劣的天氣為主。在這種情況下走出去,很容易迷失在雪山裏,找不到回去的路,凍死在無人路過的雪地裏。我把張一城的手電揣在懷裏後,就琢磨要不要回山洞了,這樣跑太遠了,也不是辦法啊。萬一韓小強看我們都沒回去,著急地跟出來找人,楊寧豈不是要落單了?楊寧現在精神有問題,如果讓她一個人跑出來,肯定很難再找到她了。

想來想去,我就決定先回山洞那邊,也許胡亮他們已經回去了。在今天看來,我的種種決定都很自私,然而在特定的環境裏,犧牲自我有時是愚蠢的。如果我死了,韓小強和楊寧不可能走得出雪山,他們兩個的身體最虛弱。張一城有雪山打獵的經驗,有他在,胡亮的安全係數比楊寧還大一點。

命運總喜歡捉弄人,我剛一轉身,就聽山兩邊的山沿上有咿呀的響聲。照理說,在呼嘯的高原雪山上,隻能聽到風聲,兩個人對麵說話都要對喊,咿呀聲很難聽到。可當我一抬頭,馬上就愣住了,在山崖上居然有一個龐然大物,像一隻巨大的老鷹棲息在陡峭的岩壁上。

那是……我足足愣了一分鍾,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有一架飛機在山崖上!

這個發現讓我熱血沸騰,飛駝峰航線的隻有我們,過喜馬拉雅山的也隻有我們,墜落在高原雪山的更隻有我們。那架飛機一定是戰友的!夜裏,我看不清飛機的樣子,不知道它在上麵待了多久。在飛雪的朦朧中,我隻看見飛機的輪廓在搖晃,應該是受到飛雪衝擊的緣故。白天時,空氣團過境都沒有把飛機弄下來,可見飛機被什麼東西吸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