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出來太久了,未免讓韓小強擔心,於是就讓胡亮先回去報個信。胡亮摸透了張一城的脾氣,離開前囑咐再三,千萬別莽撞地順著繩索爬上去,還叫我看著張一城。哪想,胡亮一走遠,張一城就不顧傷勢,作勢要爬到山崖的飛機上。我光是抬頭看都覺得眼暈,哪有膽子爬上去,誰能保證飛機不會忽然掉下來?
張一城卻不管:“老劉,你就別騙自己了,有意思嗎?”
“怎麼?”我糊塗了。
“掉在雲南森林的都活不了,我們掉在高原雪山上,現在活著已經是奇跡了,不可能活著出去了!”張一城把我最害怕的事實講了出來,“現在趁還有一口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不想做糊塗鬼!”
我被說得心服口服,沒法反駁,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什麼也不去想。張一城看我呆住了,笑了笑,然後他搓了搓手套,抓住繩索就往上爬。雪山這麵的岩壁都是梯形的,要爬上去其實不難,難就難在岩壁上都是冰雪,很容易打滑。嚴寒裏的繩索也容易斷裂,難以承受一百多斤的重量。
虧得張一城是祁連山的獵戶出身,自小爬過的雪山次數多了去了,爬起喜馬拉雅山竟如魚得水。祁連山比不了喜馬拉雅山,但祁連山上的險惡地勢也不少,獵戶們都是身經百戰。我一個人在下麵張望,張一城很快就沒入風雪裏,不時地從我視線裏消失,好幾次都差點看不見他人影了。
張一城身上係了我的手電,我怕他在上麵出事,看不到人,所以才給他。我站在下麵擔驚受怕,總以為飛機要掉下來了,可它就是倔強地嵌在山崖上。過了好一會兒,張一城到了山崖的一半,可這時候飛機就真的大幅度傾斜,爬在岩壁上的張一城滑了一下,直刷刷地往下掉。
胡亮挑到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一看見張一城掛在半山腰,他就斥責我:“你怎麼看人的,幹嗎讓他爬上去!”
我無力辯解,不想把張一城的話複述一遍,幹脆認罪:“現在事情都這樣了,你說怎麼辦?”
事實上,到了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了,胡亮也隻能幹瞪眼。所幸張一城滑落十多米後,馬上又抓緊了繩索,這才緩住了墜落的趨勢。而飛機也懸在山崖邊上,搖搖欲墜,讓人望而生畏。胡亮看不下去了,大喊張一城快下來,別再逞能地爬上去了。可張一城像是著魔了一樣,強著往上爬,死了也不怕。
我抬頭看得久了,脖子就像斷開一樣,難受得要緊。停了幾分鍾,我都沒敢再抬頭,而是問一旁的胡亮:“楊寧和韓小強還好吧?”
“小韓急死了,差點就要出來找我們了。”胡亮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睛還盯著雪崖。
“我以為你們出事了,總不能坐著等啊,誰讓你不留個口信!”我脾氣上來了,語氣就不怎麼好了。
胡亮自知理虧,就沒爭下去,反而問:“你剛才說撿了什麼東西?是從飛機上掉下來的嗎?”
我點點頭,把背著的降落傘包,還有雪茄鐵盒都遞過去,讓胡亮開開眼界。當胡亮看到那些東西上的俄文時,眼睛就大了,換作誰都一樣。駝峰航線是我們首先飛躍的,沒聽說蘇聯到過這裏,他們來這裏也沒用啊。聯想起那個覆蓋著炸彈的降落傘,也是來自蘇聯的,我們越發肯定喜馬拉雅山上是飛機的葬身之地,也許我們就不該打擾神聖的雪山,要不就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胡亮看完後把東西還給我,然後說:“盒子裏的東西待會兒給小韓看一看,可能上麵不是遺書,八成是說飛機為什麼墜毀在這裏。”
“不會吧,墜落事故的原因怎麼可能寫在紙上,他們哪有時間,飛機裏另有東西記錄啊。”我不信。
就在這時候,張一城從上麵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告訴我們他已經爬到山崖上的飛機裏了。我從鐵盒的事情上回過神來,想要聽一聽張一城有什麼發現,胡亮的想法也一樣。不過,上下距離太遠,又有風聲幹擾,我們不可能隔空喊話。好奇心是一種難以控製的欲望,我竟然起了衝動,想要一起爬到上麵看個究竟,哪怕死了都願意。
然而,我衝動地想要抓住繩索時,卻覺得小腿被什麼東西抓住了。我低頭一看,卻看得不清楚,隻好蹲下來。寒夜裏,雪穀裏沒有光線,我借著胡亮身上的手電,才勉強發現左邊小腿上的東西是何物,但卻立刻驚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