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在我小腿上的是一條圍巾,它被風雪刮過來,人就感覺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樣。雪山上又沒人,我嘀咕了一句,把圍巾抽起來,凝視了一下。一瞬間,我覺得血液凝固了,那條圍巾是格雷的!我們的C-47運輸機墜毀前,格雷堅守到最後,可在C-47運輸機的殘骸裏,卻找不到他的屍體,也沒看見他跳傘。
那條圍巾很特別,格雷參加過中途島海戰,圍巾上的圖案和文字就是為了紀念那場海戰的。我是副駕駛,那晚和格雷坐得那麼近,當然認得他的圍巾。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曾看見友機遇到真空袋而墜機,把自己的圍巾扔出飛機外,想要紀念戰友,那時圍巾就被衝上來的黑雲燒成灰燼了。後來,我曾戲謔格雷,讓他把圍巾給我戴上,因此對圍巾的樣子早就了然於心。
胡亮聽我一說,便問:“你確定?”
“廢話!我不確定會跟你說?”我哼了一聲,“怪了,格雷沒跳傘,屍體又不在機艙裏,他到底去哪了?”
現在張一城還在山崖上,胡亮提議暫且把圍巾的事情放到一邊,別到時候連張一城也不見了。我點頭同意,於是又仰起僵硬的脖子,觀察嵌在山崖上的飛機。張一城爬到上麵後,手電就沒光了,不知道是關了,還是沒電了。等了好一會兒,張一城都沒有動靜,我忍不住就又喊了一聲,可依舊沒有回應。
那架飛機並不是嵌在雪山頂上,而是在離地麵幾百米的岩壁上。由於光線照不到,那裏的情況很難看清楚。我想,既然飛機不會掉下來,可能上麵有一處比較平坦的地方,就如階梯式的山體。現在隻能期望飛機繼續穩固地待在上麵,否則飛機摔下來,張一城也在劫難逃。胡亮和我一樣著急,他一直用手電朝上麵晃,催促張一城給點反應,可還是沒下文。
“會不會隔得太遠,他看不見也聽不見?”我捂著麵罩懷疑地問。
胡亮眉頭一皺:“可能吧。對了,你說你原來看見上麵有燈光,還聽到有人喊叫?”
我變得不那麼確定了:“我是聽到過幾次,也可能是風聲,或者看走眼了。”
良久,胡亮木然地看著我,什麼都沒說,轉而繼續盯著上麵。我估摸著算了算,現在走出山洞快一小時了,本來可以在山洞裏美美地吃雪豹的烤肉,如今卻在這裏被凍成了冰棍。我漸漸有些頭疼了,不是思想上的疼,而是肉體上的疼。可能寒氣侵蝕得厲害了,這時候再堅強的意誌也沒用。很多理想化的角色都隻在故事裏,真正到了嚴寒的高原雪山,鐵人都會變冰人,說不想回山洞,那就是虛偽地說謊。
胡亮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看到我不停地哆嗦,他便說:“要不你先……”
這話還沒說完,山崖上就“啪、啪、啪”地砸一個東西,我們狐疑地走過去一看,又是一個雪茄鐵盒。我心說,搞什麼鬼,難道飛機上全是雪茄鐵盒,老毛子就這麼愛抽雪茄嗎?由於之前看過鐵盒裏的疊紙,我對第二個鐵盒裏的東西不感興趣了,反正看不懂。胡亮覺得新奇,打開來看了看,這一看他就奇怪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我一邊問,一邊想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是紙就是雪茄嘛。
胡亮把雪茄鐵盒裏的東西掏出來,看完就遞給我,那的確是一張紙,且皺巴巴的。我懶洋洋地貼近眼睛瞧了瞧,媽的,這不是蘇聯人寫的,是張一城寫的。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操上家夥,快上來!有發現!”筆跡不是用墨水寫的,而是用火燒後出現的煙灰寫的,所以一下子就被風雪吹不見了。
張一城丟下紙條,催我們上去,肯定有理由。如果不是大發現,他不會讓我們一起犯險,畢竟這雪山的山岩沒帶攀山工具,光憑一根繩索很難安全地爬上去。可我又不是祁連山的獵戶出身,很少爬險峻的雪山,要是沒冰雪,溫度沒那麼低還可以試試。胡亮是什麼出身,我還不知道,他也沒跟我說過,隻知道他以前是開客機的。看胡亮的樣子,躍躍欲試,和剛才不同意爬上去的樣子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