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三架日本人的零式機就從雪穀後的天空衝出來,並帶來刺耳的響聲。零式機飛得很低,一過雪穀,他們就急速直降了近千米。在那樣的高度下,零式機的駕駛員肯定能注意到地麵上的人,要攻擊人也易如反掌。我望著遠處的韓小強和楊寧,急火攻心,再不找掩體,日本鬼子就要一炮炸死他們了。

庫恩大概見過很多次飛機飛越雪山,要不是我們來了,他都以為那是蘇聯在派飛機抓捕他。躲飛機躲了9年,庫恩的經驗比誰都豐富,一見零式機壓低了,他就抱著我伏在一處冰塔後,並叫胡亮和張一城也快躲起來。這還沒算完,庫恩教我們把白雪潑到身上,以免鮮豔的顏色被零式機看見。

可能躲得快,零式機沒逮到我們,庫恩認為光躲著不安全,硬又帶著我們轉了幾個冰塔。這樣零式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難找到人。可是,韓小強和楊寧就慘了,雪穀那裏沒有能躲的地方,除非挖個洞埋了自己。盡管我們想要幫忙,替他們死都願意,但隔得太遠了,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韓小強不知道要做什麼,拖著病危的楊寧跑了出來。這不,零式機很快調了個頭,一齊瞄準雪穀出口,俯衝下去。有一架零式機可能都沒看清楚人,一調頭就開了炮,把雪穀轟得震天響。巍峨的雪山被炮彈擊中,頃刻間引起了雪崩,雪穀裏被炸起一波濃的白色雪霧,那邊的情況就立刻看不見了。

三架零式機衝進騰起的雪霧裏,飛機的聲音被持續的雪崩掩蓋了。我瞅準機會,不自量力地想要奔過去救楊寧,卻聽到雪穀裏發出了更大的巨響,雪霧裏閃現出紅色的火光。緊接著,有一架零式機衝出雪霧,又朝冰塔林這邊飛過來,另外兩架零式機進入雪霧後,沒有再出現,也許失事了。

飛機越壓越低,張一城見狀,都有把握用槍打碎擋風玻璃了。然而,庫恩對飛機有種莫名的恐懼感,硬是不讓我們暴露在飛機的視野範圍內。韓小強帶著楊寧,慌不擇路,一頭滾下雪坡,翻進冰塔林裏。我心懸在嗓子眼上,就怕他們撞到冰塔的棱角,落個渾身是血的下場。

我看不下去了,掙脫庫恩的束縛,衝過去要救人。我明白,這是一種很魯莽的行為,也許幫不上忙,還拖累其他人。可是,見到昔日戰友身陷險境,要袖手旁觀,我真的做不到。當我從一座冰塔後奔出去時,庫恩和胡亮想要攔住我,所以跟著跑了出來。張一城大概和我想得一樣,一見我跑了,他也提著槍跑出來。

我們離開冰塔後麵,飛機就轟了一炮下來,原來日本鬼子已經發現我們了,要是繼續留在那裏,現在已經成炮灰了。冰塔被炸得四分五裂,我們不敢回頭,隻覺得無數的碎冰石飛濺到身上。一陣煙塵從身後衝過來,暫時籠罩在曾經清澈明亮的冰塔林上,給我們得以逃生的機會。否則,讓我們和零式機賽跑,永遠不會有勝算。

庫恩眼看零式機咄咄逼人,以為那是蘇聯人又來捉他了,嚇得趕緊抱住我,拖著我到了煙霧最濃的一處地方。我什麼都看不見,四周全是棕色的嗆鼻煙霧,氣呼呼地推開庫恩,想再衝出煙霧救楊寧。可胡亮卻拉住我,並朝我喊,讓我快看煙霧裏,那兒有一道很長的金紅色光芒。

“我操,那不是骨城壁畫裏的光嗎?”張一城奇道。

我沒有出聲,安靜地盯著煙霧裏朦朧的金紅色光芒,才一會兒,那道金光就升騰到空中,慢慢地消失了。盡管我對那道神秘的光很感興趣,但那也比不過戰友的性命,尤其是“死”了三個月後又“活”過來的楊寧。我趁煙霧還未散盡,又要到雪穀口去救人,可胡亮跟庫恩一樣,都不讓我邁出煙霧。

零式機的響聲還在上空,張一城最惱做縮頭烏龜,於是一邊大罵操你媽,一邊用盒子炮往上還擊。我們根本看不到煙霧外的情況,日本人也是蒙頭亂轟,跟瞎子打架一樣。張一城大為光火,還罵我們是東郭先生,罵自己居然也心軟地去埋了鬼子的屍體。現在可好,人家鬼子不稀罕,要趕盡殺絕。

都到了這種關頭,我沒有心思去爭論誰對誰錯。換在別的環境裏,我們或許不會對那個被剖腹的鬼子有同情心,那種特定的情緒隻能在特定的環境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