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盤旋了好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住了,格雷就放棄了著陸,開著飛機到一處山野,以免飛機墜毀砸到民屋。飛機終於支持不住了,而石像動作的幅度也逐漸加大,楊寧就把傘包給我穿上,叫我第一個先跳傘。格雷把飛機開到了新疆伊犁的一片森林上,這裏人煙很少,平時不會有人來。
我站在艙門口,不願意往下跳,就讓楊寧先跳,我和格雷隨後跟下去。這一次,格雷依舊以機長的身份,命令我們先跳,他要最後一個才肯跳傘。可是這一次不同上一次,飛機維持不下去了,最後一個人肯定沒時間跳傘,會跟著飛機墜毀在森林裏。
“劉安靜,你先跳吧!”楊寧勸我,看我不答應,她就先把那尊石像推出了艙門。
我不肯,想脫掉傘包,楊寧就說:“你不要磨蹭了,浪費大家的時間有什麼意思?”
“那你先跳!”我爭道。
楊寧忽然對我笑了笑,叫我給她個擁抱,我迷糊地抓著艙門,被楊寧緊緊地抱了好一會兒。鬆開了我,楊寧把個包交給我,對我說包裏是蒙麵人留下的資料,還有保險櫃的鑰匙及密碼,剛才她已經把那遝資料看過一遍了,現在想讓我先帶著資料下去等她。我沒有接過包,楊寧就直接把包掛在我脖子上,然後冷不防地推了我一把,我就硬生生地掉出了飛機外。
那一刻,我感覺時間已經靜止了,楊寧衝我笑了笑,在風中大喊:“我是死在天上的!”
難道……第三個畫麵是……
我從高空墜落時,心裏一直在回憶楊寧最後的微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意識地拉開了降落傘包。緊接著,飛機上又有一個人跳了下來,那個人不是楊寧,而是美國人格雷。我不知道楊寧有什麼方法逼格雷先跳傘,但格雷肯定不是情願跳下來的。我和格雷還沒降落到森林裏,C-54遠程運輸機就搖晃著墜毀在雲杉森林裏了。
很可惜,那晚格雷跳傘時出了意外,摔斷了大腿。因為在當地得不到良好的救治,死在了新疆伊犁,是我親手把格雷葬在雲杉森林外,讓他與飛機長眠在清幽的地方。
飛機墜毀的那天,我一落地就去找殘骸,途中遇到了格雷,發現他的大腿斷掉了。我背著格雷去找飛機殘骸,想確認楊寧是否幸存下來了。可格雷告訴我,楊寧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因為他一跳出來飛機就完全失去控製了。
在森林裏,我找到了起火的殘骸,它的每一處都被大火燒著,白漆變成了紅漆。格雷忍著劇痛,問我楊寧之前給我一個包,裏麵有什麼文件,叫我拿出看一看。我本來想背著格雷去森林外找醫生,可他堅持要看文件,所以我就把包拉開。包裏麵有一疊文件,還有一把鑰匙跟一組密碼。不想,森林裏吹進來一陣強風,我抓在手裏的文件都被刮進火裏,燒成了灰燼,除了保險櫃的密碼,我什麼都沒有記住。天上已經積了厚厚的烏雲,大有暴雨將至的勢頭。本來我想等大火滅了再親手埋葬楊寧。可沒想到飛機墜落驚動了新疆伊犁的反動勢力,他們全副武裝地殺進來,一時間雲杉森林中槍林彈雨。我忍著傷痛,背起格雷往森林另一頭跑,天上也開始下大雨,無意中給我們添了一道迷蒙的屏障,躲過了反動勢力的追殺。
然而事情總有兩麵性,我們雖然被暴雨所救,但雨勢太大,數小時候後那拉提山爆發山洪,衝毀了大片雲杉森林。等雨停後,我連續幾天在那拉提山腳下的雲杉森林裏搜索,卻始終找不到那架飛機殘骸。
在奔逃時格雷可能還傷到了內髒,他在我背上一直無力地呻吟,並告訴我楊寧問他要了一把槍,可能楊寧想要自殺,改變她看見過的第三個畫麵。格雷當時身上隻有一把槍了,槍裏也隻有一枚子彈,楊寧卻笑說已經夠了。不過,飛機迅速地失去了控製,在搖擺的機艙裏,楊寧沒有機會自殺,第三個畫麵還是成真了。
這些戰友們都死後,我一個人留在伊犁,幫助一些人脫離敵對勢力的控製,但沒有對誰提起我曾在駝峰航線效力。
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揮師西進,昔日的叛亂者見勢不妙,紛紛逃遁,新疆終於恢複了和平。
後來,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再進入那片森林,可能是害怕麵對楊寧的屍骨吧。到了這些天,我才聽說有人發現了當年的飛機殘骸,於是我就走了進來,走進這片承載了很多記憶的森林裏。
——這就是我要講的故事,沒有被世人知道的故事,也沒有必要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