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腮坐在海底一方枯石之上神遊,周遭珊瑚殷紅一片。
時間退回我與出水發生爭執的那日說起。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騙我?”
出水不語卻也不動,任我將涕淚浸濕他的衣衫。
良久,我哭累了,頂著紅眼睛問他:“你管飯嗎?”
“啊?”出水錯愕。
“你家臥房可有空鋪?”我揉揉微酸的鼻頭,繼續說道:“沒有也成,你睡地上。”
出水:……
我就這樣恬不知恥地住進了出水家,不知不覺過去了小半年。私以為,堅持原則是一門藝術。推一推,那叫腔調,再推一推,那叫格調。還要推一推,那就等著掛掉吧。凡事都要掌握一個度。原則雖可貴,還是要建立在溫飽問題上的。
近來,我好上聽書。出水府邸幾裏開外的紅珊瑚深處,一隻老龜搭了個戲台子。他得空便在那裏說故事。一說那九重天芸芸眾仙的英雄事跡,誰得了什麼厲害的法器,誰又降了什麼妖怪。二說些奇聞逸事或是深宮秘辛,諸如仙凡相戀,狸貓換太子來著。這些事兒多半是他杜撰出來的。故事未必個個精彩,聽書的神仙時而多時而少,大夥兒不過圖個樂嗬。所以席間不免有些小話要講。
“你都聽說了沒?宸慶宮那位回來了。”
“奚何神君?!他不是奉天君之命下界度化那怪物了嗎?不是說須得六十載方可重返天界?這才去了多久?莫不是要那怪物給逃了不成?”
“逃了也便罷了,不過是個失職之罪。可這神君倒好,一劍將那怪物給了解了。”
“定然是那怪物挑事,殺了也好。”
“你有所不知,這怪物是上古凶獸窮奇所化,隻可度化不可株殺。天君本意是將其引渡到凡間,以凡人肉體困住他的元神進而弱化他的法力。奚何神君那一劍隻毀了它有形之體而未傷其元神。元神一出九竅便沒了去向。要想再除掉它,需要再等上一個甲子。那怪物有了喘息的時間,屆時會更加不好對付。”
“按說奚何神君辦事向來持重有度,不是這麼衝動的主兒?”
“那誰知道,我也是聽我那在九重天當差的表弟說的。據說,天君得知此事震怒非常,險些要斬了奚何神君。幸而被一眾仙官勸下,天君才勉強恕了他的死罪,改為受三十三道雷擊之刑。”
“嘖嘖嘖,這可真是遭罪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同是年輕有為的仙官,奚何神君就比不得我們君上了。天高皇帝遠自在快活不說,嬌/妻美妾享盡齊人之福。”
“這君上納妾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半年前君上帶回的那個姑娘你忘了?你有見過我們君上帶過哪個女子留宿在自己的別院裏?男歡女愛,日久生情。這不是遲早的事兒嗎?”
“嶓塚山卷雲台那位正主兒能答應?”
“這事兒哪由得她答不答應,屆時生米煮成熟飯……哎喲,這是哪個缺德的灑了我一身兒瓜子皮。”
“不好意思大姐,你擋著我聽戲了。”我將散在衣料上的碎屑抖了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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