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了葡萄紋的圓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好菜,看著就叫人眼饞。
因出水體恤我一個打山上來的神仙,吃不慣這一帶的水產,特意弄來兩隻肥雞給我換換口味。其實吃什麼都好啦,他這麼客氣弄的我都不大好意思了。
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油亮的嘴角,用力扯下一隻雞腿放在碗裏:“今日說書的又誇你了。”
“哦?是嗎。”出水舀了一碗湯遞給我。
我嘬了嘬手指方接過雞湯。“這個自然。我可是他那裏的常客。”
“都說了我什麼?”出水拿起一邊的酒杯晃了晃,含笑問我。
“這個嘛?”想起早晨的事兒,我不禁莞爾,今日還要多虧了他。
話說我擲了那大姐一身的瓜子皮後,她發急要找我拚命。雖說她嘴壞也不是白挨的這一身瓜子皮,不過潑她這一身兒也是我一時衝動所致。我並不是想多生事端,畢竟我也是個上仙,和這些個精怪攪和在一起實在有失體統。我丟了自己的臉麵不打緊,我已經很對不起師傅了,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麵就不大好了。所以我忍痛割愛,從袖中掏出一隻由方巾紮的小袋。
“且說那青麵犀牛精耍著兩把大板斧就從那泥潭裏衝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君上自腰間抽出一尾血色蟒鞭,電光火石之間,就將那妖物縛住。可這犀牛精豈是善茬……”這時台上傳來老龜惟妙惟肖的說書聲。
這戲叫作《七擒犀牛精》,戲文裏的君上堪堪指得就是出水。說來也奇怪,這一帶的神仙鬼怪對出水的崇敬之情簡直叫人不可理喻。講到天君時,台下偶爾還會傳來嗑瓜子的咯嘣聲,一說起出水,個個眼睛瞪得滴流圓生怕會錯過些什麼。能錯過什麼?出水這點破事兒我聽了不下八百遍了,熟得我都能自己搭個戲台賣唱了。
我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將那方巾打開。“喏,新炸的花生酥,嗯,就算賠罪了。”
良久,無人應我,我抬頭看,哪還有什麼大姐。一群腦子長泡的水貨正如癡如醉地聽那老龜扯淡。
我合上方巾,將它揣在懷裏。也好,省了。
我回過神,細細打量起出水。從前不曾留意,撇開他這一身風騷的要命的紫衣,其實他也是個極的清俊的神仙。無怪乎有這麼多脂啊粉啊的圍著他打轉。“禍水!”我忍不住罵了一聲。
扣扣,敲門聲。
我聞聲望去。出水卻不以為然,兀自灌了一杯酒。淡淡道:“進來。”
我在這時才真正發現他身為水君的氣度,以前我總把他當成一個紈絝子弟來看待。我腦海裏恍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一瞬間與他重合起來,一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幌神間,小廝已經畢恭畢敬地將一個金黃的小本遞給了出水,帶上房門後出去了。
出水打開掃了一眼又將它扔在一邊。
“你有事便不用陪我了。”我說。
“不是什麼大事,靈寶天君府上送來的請柬。近來他得了幾樣寶貝,邀我瞧個樂子。”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說:“風月之事,不去也罷。”
我怎麼看都覺得他那一眼意味深長。“你自去你的就是了。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近來得了他不少關照,我自個也覺得不大好意思,識時務地保證道。
“麻煩這種事我素來以為,願意招惹的再麻煩也不麻煩,不願意的也稱不上麻煩。”他喃喃說道。
“啊?”我腦子打結。
他撫額:“我是說,麻煩就麻煩一點吧。”
還是嫌我麻煩。
我想了片刻,勉強提出了個折中的辦法:“那就帶上我這個麻煩吧。”
他愣。
我撇了撇嘴道:“你不就怕我留下來生事,我同你一塊兒去你可安心了?”
出水又將那酒杯搖了搖。“其實你不必這樣…”
“打住。”我從他手裏搶過酒杯,一口飲下。“就說你願不願意捎上我吧。”
他又愣了愣,轉而卻笑了。“自然。”
他這一笑莫名讓我覺得不是滋味。“我也不都是為了你,主要是我呆在這裏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我明白。”他說。
他明白什麼?他突如其來的會意讓我摸不著頭腦。我沒深想,說道:“隻是有一點兒,靈寶天君不曾請我,我舔著臉去蹭酒終歸不好。你看到時我是扮成小廝混進去,還是化個蟲兒飛進去,這便拜托你了,你知道的,我的法力不好使。”
“毋需這般麻煩,屆時你隨我一塊兒想來也不會有人為難與你。”他躍過我的手拿回他的酒杯,又添上了一杯,氣定神閑地說道。
“那一切仰仗兄弟了。”我裝模做樣地抱拳作揖,分外熱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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