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多年,胡紹堂又怎會不知道陳瀚的考量,因而雖是不願,他還是提著水囊,從鞍包裏抓了一把百米走上前去,拜了一拜。
“隔壁鄰道的同袍!”胡紹堂高聲喊了一嗓子之後,煞有介事的朝著前路拜了拜,又奠了一道清水“有主無主的孤魂,有頭無頭的弟兄!胡某這廂有禮了!”
“我等!”他說著又奠了一把米“係,晉寧太守府下,鎮南都統陳瀚將軍所部,借道此地,望貴部稍讓,我部馬快,貴部無需多等!”
“陰陽相讓,互不相妨,胡某,拜謝!”
胡紹堂說罷又是一拜,軍士們先前尚隻覺此地陰森,此刻讓他這一通祭拜,卻好似前路真有何物似得,縱使是陳都統,望著他在月光下又是拜又是奠的,也不覺有些後背發涼。
陳瀚不禁搖了搖頭“紹堂。”
“啊,將軍。”胡紹堂轉過身來,饒有興致的朝他一抱拳“下官已奠罷亡魂,此路,我部旦行無妨!”
陳瀚無奈的招了招手“紹堂,切入列吧。”
“臣!”待胡紹堂入列之後,陳瀚忽而朝天喊了一聲,揮手將戰袍一撩,持槊長跪道“鎮南府都統陳瀚,敬祈皇天厚土!世事崢嶸,亂臣無義!至浮生營苟,魑魅當道!臣瀚!承天詔,稟王命,奮死浴血,誓還國邦青穹!願吾皇洪福齊天,助瀚,攘除奸邪!臣瀚,長跪拜謝!”
“眾將士!”他緩緩起身,橫槊沉聲道“且隨本府,除魔斬妖!”
一眾軍士不由錯愕,卻發現自家都統沒有等他們的意思,竟獨自一人持槊於前,大步而進。
“紹堂,謹遵將令!”
一人牽頭,軍士們紛紛亮出兵刃跟了過去。
“謹遵將令!”
低沉似觸手可及的墨雲,此刻為雪天緋夜所染,在慘淡的月光下,紅得有幾分妖冶。
路旁的老槐樹,掉光了葉子,正張牙舞爪的立在那裏,猶如一頭凶獸。
夜風,在樹梢嗚咽著。
看慣了南中常青綠木,見了這枯木,陳瀚不自覺的頓了頓腳步,多看了兩眼。
“嗯?”就是這頓足的一霎那,將軍的眉梢,又蹙了起來。
鎮南都統抽鼻嗅了嗅,隨即輕輕將左腿後撤了半步,此刻,他的鼻翼間正彌漫著一股甜味,甜膩得讓人有些發悶。
軍士們悄無聲息的亮出了兵刃,明晃晃的刀光在林間撲朔。兩員持盾的護衛,有意無意的上前把將軍護在了身後“將軍。”
“隨本府上前一探。”
“是。”
眼看陳瀚帶著護衛沒入林間,胡紹堂心憂之下,便點了十餘名軍卒跟了上去。
一進樹林,胡紹堂便看到陳瀚蹲在地上,一麵翻看著草葉,一麵歎了一口氣“奇哉怪也…”
那一道草葉,被壓踏得十分平整。
他捏緊了拳頭 “再上前看看。”
胡紹堂點了點頭,抽出右腰上的短刀,不時衝著身側的枯枝劈砍,幹淨利落的開出一條道來。
“咕……”
胡紹堂的喉頭的吞咽聲,在夜裏尤為的清晰。
腥風裹著惡臭跌進了陳瀚的懷裏,借著月色,他能清楚的看到方才路邊所見的老槐邊上,竟立滿了碗口粗細的木樁,木樁上,釘著著甲的屍骸。雖是還有些距離,也不難從甲胄範式上看出,這些甲士,曾是秦軍士卒。
陳瀚想湊上前去探個究竟,胡紹堂卻死死拽住了他的袍子“澤清,不怕厲鬼作祟,旦防叵測之人!”
陳瀚擺了擺手手"將士們心中驚懼,還是本府親往。"
說罷,他便獨自朝那顆老槐走了過去,將士們雖是驚懼,卻又礙於上官安危,無奈之下也隻得追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