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劍丘(1 / 3)

談笑間,淋漓的大雨,竟忽然停了下來。

蒼鬆漫上清涼半月,陳瀚暗笑天公作美,竟連那遮天蔽日的烏雲,也給一道散了去。

一縷冬日輕柔的風,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本以為在這山風冷雨中泡得有些時辰,早已習慣了這份寒冷,卻不想還是禁不住這一陣輕風。

興許正如柴大帥所說,南中養人,都將他養得如此嬌慣畏寒了。

正自嘲間,旁側草木微微波動了一下。鐵甲牽動草葉之聲,在闃寂夜裏尤為紮耳。

陳瀚心頭一緊,當即持槊在手,旁側的數十員突將俱是掩身馬側,劍拔弩張。

回應的,是一陣怪異的鶴唳之聲。

陳瀚將長槊往身側一擺,軍士們也將兵刃給收了起來,那不過是先行諳察路況的斥候們回來了。

“將軍,前路草木繁盛,水土紮實,我軍旦行無妨,隻是……”

斥候麵有難色,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道“將軍,時值子夜,鳥獸不聞,我等……是否尋個完全之所紮下,再作打算?”

“鳥獸不聞故是有疑……隻是……”陳瀚有些詫異,這一曲軍卒皆乃飽戰之士,詳境不明之所不可久留的道理也該懂,縱使今日路途艱難,也不至他們擔著三尺軍法質疑將令,說出此等不合韜略的諫言來。

斥候言行反常,陳瀚打算盤問一番再作打算“何故於此地紮營?”

“將軍……”斥候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陳瀚心中生疑“爾等可是,有何事瞞於本府?”

“卑職萬死不敢欺瞞大人!”斥候低頭一拜,硬著頭皮答道“回稟將軍,陰陽有時,我部至此天演異象,眼下約莫已是子時……將軍可曾記得……我軍所押,具為柳槐啊……”

“爾言下之意,柳生怪,槐藏妖麼?!”陳瀚怒而以槊擊地“我部奉詔而行,風伯清塵,雨師灑道,邪穢魑魅何敢欺身與我!爾於本府軍中起此蜚言!可是本府平日寬和過矣!”

言談間,一陣悶雷滾過天際,斥候驚詫之下,登時後退了一步,俯首道“卑職不敢!”

“觸及軍法,爾有何不敢!”

陳瀚正欲再行管教幾句,卻不想身後軍士們齊聲求道“將軍息怒!”

他身側的軍士微微抬了抬頭“將軍……羅伍長所言……雖有動搖軍心之嫌,卻也不無道理……”

他偷偷看了陳瀚一眼,發現自家將軍麵上怒色稍霽,便繼續說道“何況……劍門關戍守軍卒也曾說過,秦軍自相殺伐,陳倉流血……漂杵……”

陳瀚環視了周遭軍士一道“爾等,俱是此意?”

軍士們跪於泥潭之中,無一人抬頭出言。

“嗬,也對。”一直沒說話的胡紹堂發話了,他在旁抖了抖衣甲上的水珠“本將若是於此喪於爾等之手,定也要上錦官城找他柴老兒問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二位將軍將軍……”謝馬癡四下看看,麵色凝重“途經此地,鳥獸不聞便罷,連同我軍戰馬,依不見嘶叫了……”

軍士們依舊沒有說話,陳瀚卻發現,他們都不自覺的,朝自己的坐騎望了望。

“紹堂。”他沉吟片刻之後,喚了自己的副將一聲“且持米水,於前開道。”

“這?”胡紹堂愣了一下,卻不想陳瀚又在一旁自言自語道“皆是帶甲之士,同曉吃糧領餉不易。若是有約在先,以禮相待,定也不會相互刁難。”

陳瀚明白,麾下這一曲軍士雖是驍勇,然多出自樵獵耕牧之門,邊陲清貧之戶,曆來對神鬼之說將信將疑。爾後戎馬多年,手染血債,更是對此等怪力亂神之事心生畏懼。

現下,軍士們心生畏懼,他縱使典刑以正軍法,然軍心浮動,仍舊不可大用。為今之計,隻有消除軍士們心頭的顧慮,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