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稅店的服務小姐穿著富有民族特色的彩條長裙,對待旅客熱情洋溢,但見到穿製服的就有點不耐煩,畢竟員工是不允許購買免稅品的。員工可不管那麼多,擰開護膚樣品就往手上抹,把心愛的香水往身上噴。記得在T2時,我和ET去逛免稅店,她在安娜蘇專櫃挑指甲油,靠在一旁的店員用客氣但並不友善的語氣問:“你要哪一種?”ET頂住挨白眼的壓力,硬是給十個手指精心塗上了十款色係的指甲油,還興奮地張開手給我秀。我有點想躲起來,就往香水區走,碰到另一個女同事,從兜裏掏出一遝小卡片給我聞,說她從近百種香氣中選出了最性感的味道,吸了就會“中毒”。
為什麼年輕的女孩會如此迷戀免稅店?簡直百逛不厭,百試不倦。那美豔的廣告照片、璀璨的玻璃櫃台,還有川流不息的遊客,能將人帶入一個奢華的夢幻世界。也許大家戀慕的並不是奢侈品本身,而是它們所代表的遙不可及的生活。對於一個小小的員工來說,這是不用消費就可以獲得美妙體驗的棲息地。
免稅店的化妝品大概相當於商場市價的六折,套裝和特惠產品更便宜。看久了,心裏就發癢。我第一次買免稅品,是跟著老員工去的。我們複製了一張登機牌,換上便裝,扮成旅客。我心裏七上八下的,頭都不敢抬。買完東西,我們把包裝袋丟掉,把物品塞到包裏出海關,感覺無數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我。安然無恙地回到櫃台,我從包裏掏出兩瓶麵霜,有種詭異的幸福感。
第二次,我心血來潮,複製了一張去往新加坡的登機牌,獨自上陣。本來隻想買一瓶歐舒丹麵膜,越逛越抵不住誘惑。
店員是個溫柔的小姑娘,畢恭畢敬地問我:“您去哪呀?”
我說:“新加坡。”
她微笑,又問:“您經常出差麼?”
我裝模作樣地說:“是啊,沒辦法,工作需要。”
她用異常羨慕的口吻說:“多好啊,不但遊遍五湖四海,還能隨便買洋貨。”
我問她:“你在免稅店工作,可以買這些化妝品麼?”
她無奈地搖搖頭。
我像個長輩似的鼓勵她:“你還年輕,好好幹,出國很容易!”
她很高興,打開貨架下的櫃子,找出一個倩碧化妝包和兩支唇彩試用裝送給我。
我正準備結帳,一個穿製服的男職員走過來,有點難為情地問:“小姐,打擾了,您講中文麼?”
他竟然把我當成外國人。我忍著笑,帶著幾分戲謔說:“Only a little, whats the matter?”(“隻會說一點,怎麼了?”)
他誠懇地說:“我想給女朋友買瓶香水,能借您的登機牌用一下麼?”怕我聽不懂,他手忙腳亂地比畫著,嘴裏迸出兩個單詞:“perfume(香水),boarding card!”(“登機牌!”)
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Aha,all right,no problem!”(“啊哈,好的,沒問題!”)
他興奮地連聲道謝。
當我把登機牌交給收銀員時,心慌了。登機牌上沒有安檢章印,顯得幹幹淨淨。上天保佑,千萬別戳穿破綻,就過這一把癮!收銀員迅速在電腦裏輸完航班號和座位號,把登機牌還給我:“謝謝,請收好。”我心裏石頭落地。她們微笑著跟我道別:“Have a good trip!”(旅行愉快!)
我提著金色的免稅品購物袋,昂首挺胸地邁向未知的登機口……
裝成旅客買免稅品還是有風險的,一些員工被當場識破,買的東西當然要被海關扣罰了。特別搬入T3之後,檢查比以前嚴多了。而T3的免稅店要比T2大幾倍,品牌更全乎,吸引力也就更大。因此,多數員工都請旅客幫忙代買免稅品。
就像上次那個職員找我幫忙一樣,得先相中一位麵善的客人,然後伺機搭訕,誠懇相求,而整個購買活動要盡量避免讓店員發現。員工的交際能力在這個過程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有的員工很會來事,用不了兩分鍾就能找到願意幫忙的客人,跟人家有說有笑,甚至買完東西後還交換了手機號,成為朋友。有的員工生性木訥,加上心虛,在免稅店門口徘徊良久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或者屢屢被拒。
旅客們對這類請求的反應也完全不同。有的爽快答應,有的轉身就跑,還有的嚇得連連擺手,問,你們想幹什麼?大家總結出的基本規律是:外國人比中國人好說話,男人比女人好說話,一個人比團體好說話,更要注意異性相吸原則。有一次,我陪麥草去買免稅品。她看到一位憨厚的中年男子在免稅店門口站著,手持飛往吉隆坡的登機牌,就走過去求助。他答應幫忙。她趕快挑好東西,請男子陪同她付賬。那男的剛要往收銀台走,就被一個胖胖的女人截住了:“我轉了一圈,沒啥買的。”我和麥草大吃一驚,原來他老婆就在店裏逛呢。男人似乎不想食言,但又羞於跟老婆解釋,吞吞吐吐地指著麥草說:“她借登機牌用一下。”女人瞪大眼睛看看麥草,又盯著男人問:“憑什麼給她用?馬上給我走!”男人發窘:“我答應了,很快的。”女人大叫:“你答應她什麼了?你管什麼閑事?得了什麼便宜?看人家年輕漂亮怎麼著?”麥草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那男人比我想象的要勇猛,在老婆不斷的謾罵和羞辱中走到收銀台,幫麥草出示了登機牌。老婆追上來擰住他的胳膊:“我才逛了幾分鍾啊?你就跟人勾搭上了。要是我不在你身邊,還不爽死你?”麥草差點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