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一大群男孩擁進人群,稀釋了本來就為數不多的女孩子們。有很多人來死纏爛打地請華蘭茜跳舞,她都直接地拒絕了,有些人對她的拒絕很不開心,他們罵著髒話,看上去很生氣。屋子的那一邊還有一群陌生人在一起談論著什麼,還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他們在密謀什麼?

就在此刻她看見門口處巴尼·史奈斯正從人群的縫隙間尋找著什麼。華蘭茜突然間確信了兩件事:一是現在她很安全了;二是這就是她來參加舞會的原因。這種希望太荒誕了,連她自己一開始也沒有意識到,但是現在她明白自己想來是因為巴尼可能會來。她認為自己應該為此感到羞恥,不過她沒有。鬆了一口氣之後她發現巴尼連胡子都沒有刮就來了,這讓華蘭茜很惱火。來參加舞會就應該打扮一下,這是最起碼的自重。可他呢,沒戴帽子,下巴上胡子叢生,身上還穿著他那條舊褲子和藍色的土布襯衫,連大衣都沒穿。華蘭茜真想氣衝衝地替他把胡子刮了,難怪人們把他想得那麼壞。

但至少現在她不用害怕了。那群竊竊私語的人中有一個人離開了他的同伴們,穿過瘋狂跳舞的人們,徑直向她這邊走來。他是一個高個子、寬肩膀的家夥,雖然長相和穿著都不錯,但很明顯已經半醉半醒了。他請華蘭茜跳舞,華蘭茜禮貌地拒絕了。那人的臉馬上變得鐵青,一把上去摟住華蘭茜,把她拉到身邊,華蘭茜覺得自己的臉被他滿是酒味的呼吸燒得發痛。

“這裏沒有什麼端莊的淑女,我的小妞兒。你要是什麼淑女就不會來這裏了,既然來了就跳一個吧。我和我的夥伴們早就看上你了,你得陪我們每個人都跳一回,還得吻我們一下。”

華蘭茜絕望地掙紮著想要逃開,但是無濟於事,她被拖到那些尖叫呼喊的舞者中間。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拳頭突然朝那個抓她的男人的下巴處打去,打得他腳步不穩,一下子倒在地上,還不幸撞倒了周圍無辜的舞者。華蘭茜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

“這邊走,快點!”巴尼·史奈斯說。他抓著她的手,欠身翻過了身後打開的窗戶。

“快!我們得快跑,他們會追來的。”

華蘭茜緊緊握住巴尼的手,拚了全力跑著,還一邊想著這樣劇烈的運動她竟然沒有倒地而死。看看她都做了什麼!給那些可憐的親人們帶來多大的羞辱啊!華蘭茜第一次為他們感到遺憾。同時,她也很高興自己從那群可怕的人中間脫身了,而且緊緊抓著巴尼的手也讓她異常高興。她心裏百感交集,平生她還從未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經曆這麼多事情。

他們最終跑到鬆樹林間一個安靜的角落。那群追過來的人向另一個方向跑去,他們的喧嚷聲漸漸模糊了。上氣不接下氣的華蘭茜覺得心髒瘋狂地跳動,她一下子癱坐在一棵倒下的鬆樹樹幹上。

“謝謝。”她氣喘籲籲地說。

“你是白癡嗎?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巴尼說。

“我,我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華蘭茜抗議。

“你早該知道的,這是齊德利角!”

“對我來說隻是個名字。”

華蘭茜明白巴尼不會清楚自己對“後北”地區有多麼生疏,她以前隻生活在迪爾伍德。不過也難怪他認為自己該知道,他又不知道自己過去的生活,所以也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我今晚去亞伯家時塞西莉亞告訴我你來這裏了,我簡直驚呆了,而且嚇壞了。塞西莉亞告訴我她很擔心你,可又不想掃你的興,怕你以為她太自私了,隻想到自己。所以我就沒去迪爾伍德,趕緊到這裏來了。”

在黑暗的鬆林裏,華蘭茜感到自己的靈魂和身體都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喜悅。他是為保護她而來的。

“他們一停止找尋,我們就溜到穆斯科卡路上去,我的斯勞森停在那裏,我把你帶回家。我想今晚的舞會你該玩夠了吧?”

“足夠了。”華蘭茜乖乖地說。這一路的前半段他們沒有說一句話,說了也沒有用,那輛斯勞森的噪聲太大了,他們就算說話也聽不清對方的聲音。況且,華蘭茜也不想說話。今晚的事情讓她覺得很慚愧,慚愧自己那麼傻,慚愧自己在這樣的地方被巴尼·史奈斯找到,巴尼·史奈斯,這個傳說中的越獄者、異教徒、騙子和罪犯。想到這個,黑暗中的華蘭茜嘴唇抽動著,她真是覺得好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