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中浮出,我告訴羅濤:“我要嫁了,這次,是真的要嫁了。”
他靜靜的看著我,不說,也不動,任由水珠晶瑩的自他發尖滴落,宛如一粒又一粒淚珠。
我終於按捺不住,伸手順著他的睫毛輕輕撫摸,聲音裏有說不出的苦澀:“你知道,再不嫁,萬劫不複。”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不再有我的倒影:“我明白,愛人不能隻是個孩子---若我三十歲,你四十二歲,這件事還有得商量。或者,我三十歲,你十八歲,情況也會有所不同。但,現在這樣,你就成了居身不正,我就成了拆白黨。說是說不必顧忌別人的想法,但,我們到底不是活在真空裏。”
我見他竟想的這樣通透,反倒更是無語相對。
他輕輕歎息,喃喃說:“時間不對,人對了,也沒有用。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我和你,不過是遊戲中的人---但,無論如何,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讓你為難。”
我們若無其事般回到了家,無人看見,我與他的心,都已碎成千萬片。
甜甜在客廳等我們,見我們濕答答的回來,不聲不響取了拖布出來拖幹淨,冷冷說:“換衣服吧,小心著涼。”
我悲哀的想,換了棉襖也沒用,骨髓裏麵也已涼透。
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轉身朝自己房間去了。
這一轉身,就是與你告別。
明天,必須是另外一天了。
第二天,太陽居然照樣升起,我在浴室裏朝鏡中一看,那裏麵膚色灰白,眼圈深黑,嘴唇毫無血色的人,不是我又是誰。
拿起手邊的化妝包,打開,白的,紅的,黃的,粉的,一層層塗上去,像裝修一幅千瘡百孔的牆。
出門時,碰到甜甜,她隻穿一件極短的牛仔短褲,一件純白T恤,光著兩條修長的腿,已是美不勝收。此時正回頭叫羅濤:“快點啦,再遲太陽會很曬。”
羅濤遠遠的應了一聲,隨即跟了出來。也是一件白T恤,臉上完全沒有熬夜的痕跡。
我微笑,看,我的選擇,無比正確。
總有一天,他會發覺,他真正要的人,就在他身邊。
我?我不過是他曾經路過的倏忽一夏。
將車駛出小區,遠遠看到那兩人由樹蔭下駛出來。羅濤駕著一輛小的不能再小的電單車,後麵載著甜甜,噗噗噗的開過來。那輛車像是雅馬哈,但因車身已有點舊了,標誌也看不大清楚,這一定是他在哪裏淘換到的二手車。但因年輕,人又漂亮,這輛舊車並不顯寒酸,反而有種難言的浪漫感。
在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陽光下,羅濤與甜甜年貌相當,全都幹淨漂亮,一同駛在他們的人生路上---風將甜甜的長發吹的飄飄灑灑,甜甜將兩條手臂緊緊環在羅濤腰上,一臉的笑容。
我向前方籲出一口氣,發動車子,駛向我應去的地方。
後來我才知道,羅濤那天有極重要的事---他答應了甜甜同學的爸爸,將正式涉足模特圈。
羅濤後來告訴我:“原來原則沒有錢重要,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所有心裏想的,都沒有能力付諸行動。這個時候,原則,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不怕在垃圾筒裏看到自己的照片了?”
“怕,但,比那更可怕的也已經發生了---人生一世,怕不了那麼多。”
我無法幫他判斷對錯,因為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事情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