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接到警局電話。對方警員十分有禮的告訴我:“明小姐,昨天的傷人案有些變化,局長讓我知會您一聲,那位傷者關先生改了口供,說是自己不小心從樓上跌落,所有傷都是意外而來,不關其它人的事。”
“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們局長。”
輕輕掛斷電話,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緩緩的洗漱,細細的化妝,精心挑選了衣服,套上高跟鞋,挽上包包,靜靜出門。
今天,我去賣孩子。
不,不是賣,是送,是把自己親生的孩子,送給他人。
我的包裏,裝著與費裏斯的合約副本---這原是絕密的文件,我的供貨細則與供貨價格都在上麵。一會,我要將它送給關君與方柔。從今天起,費裏斯與他的國際一線品牌不再與我相幹。
辦公室旁邊的展示櫃裏,擺放著一排明明製衣在各地取得的獎項,其中最醒目的位置上,擺的正是去年意大利品牌派專人送來的“年度合作新星”獎。
我伸手將它取下來,輕輕用手摩挲一陣,拉開最下層的抽屜,將它放了進去。
對不起,從今後,你要不見天日了。
才清晨八點,公司的人還都沒來,我算一下時間,拿起台麵上的電話,撥給費裏斯。
意大利此時正是淩晨一點左右,費裏斯大約剛睡不久,聲音迷蒙,聽到是我,立即緊張起來:“明,這麼晚打給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我的聲音平靜無波:“隻是中國人講究白天談公事,晚上談私事---有句話,我覺得晚上同你說比較合適。”
“什麼?”他低聲笑,大約因是午夜,神智不是很清醒,所以分外大膽:“可是你愛我?”
“是,”我說:“不止我愛你,明明製衣的每個人都應愛你,你給了我們一年的美好時光,讓我們看到自己的潛力和未來,讓我們知道每個人的夢想都有可能實現---費裏斯,謝謝你。”
“嗨,”他在那邊喊:“擾人清夢就說這些?我不要聽這些,我要聽甜言蜜語。”
“改天吧,”我輕聲說:“如果改天你仍願意聽我說,我一定同你說個管飽管夠。”
“說定了?”他的聲音十分輕鬆。
“說定了。”
他在那邊嗬嗬傻笑,終於熬不住了,才說:“不過現在真的太困了,我昨夜加班到十一點---聽到你的聲音非常愉快,明,再見。”
我緩緩說:“再見。”
九時正,方柔推開我的辦公室大門。
她臉上架一付超大墨鏡,臉上搽了很厚的粉,但依稀仍看得出麵孔微微紅腫。
我知道,我們的友誼已如昨日黃花。
昨天,是我打她一巴掌。
今天,她來在我心口插一刀。
人人都鮮血淋漓,雙手沾滿罪惡。
現在,隻得羅濤是幹淨的。
希望他永遠幹淨,永遠不染塵埃。
“準備好了?”
“好了。”
我們一句也不提過去,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遞出合約,她伸手來接,我的手指竟不受控製的輕輕顫抖。
方柔嘴角浮出一抹嘲笑:“放手。”
我放開手,緊緊咬緊牙床,勒令自己不可發抖。
方柔架高雙腳在茶幾上,半躺在沙發裏細細看那份合約。不時問兩句,諸如“有七家這麼多?放棄相當肉痛吧?”“底價真的是這些?可不要唬我”之類問題。
她的姿態做慣做熟,仍舊是這十年來每每與我關起門談心時的模樣---那時我們每遇到不可解決的難題,兩人就貓進我辦公室密談。她就像現在這樣窩在沙發裏,我就坐在她對麵,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對策,往往竟也能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