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羅立凡的鮮血還在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黎韻枝的身體還在一陣一陣地發抖,我卻要她重複上回在餐桌邊說到的那個故事。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穆欣宜顫聲問:“上麵……怎麼了……是誰?”
我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再去看羅立凡的屍體,哽聲說:“是羅立凡。”
欣宜頹然欲倒,幸虧及時扶住了牆,她閉上眼,強忍住沒有大哭出聲。
大哭出聲的是黎韻枝,“是誰?在搞什麼呀!”
是誰?我就算真的有犀利的頭腦,此刻也不可能想出任何答案,何況我在忽來忽走的頭痛中掙紮著保持清醒。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如果羅立凡的確是被殺,那麼凶手就在我們剩下的五個人中間。
除非,這屋裏還藏著我們至今都看不見的殺手!
羅立凡是上吊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自殺,他有什麼隱情需要自殺呢?難道就是因為成露的失蹤?成露失蹤不過數小時,還遠沒有到放棄希望的時候,他為什麼就選擇了自殺?即便成露失蹤和他有關,我們沒有任何證據,他為什麼畏罪?
但如果是他殺,我們這五個人裏,有誰和他結下這麼深的仇怨?
五個人?一起住在木屋的不是七個人嗎?
成露失蹤了。
對這段婚姻接近絕望的成露,最有殺羅立凡的動機。平日就有些喜怒無常,近來情緒極不穩定的成露,會不會失控殺了羅立凡?一想到在這樣猜疑自己的表姐,我胃裏一陣翻滾,想吐,卻知道吐不出任何東西來。
成露真的失蹤了嗎?還是她並沒有離開,躲在什麼地方,比如,閣樓裏。
我對閣樓的搜查,還沒有做到掀起每塊木板來那麼仔細。如果閣樓有夾層,成露藏在裏麵呢?
還會是誰?
簡自遠、欣宜、黎韻枝,每個人都有可能。穀伊揚,如果他真的和成露有曖昧,當然也有可能,但他先是在廚房尋找線索,後來又在我的客房裏交談,沒有作案的時間。
問題是動機。簡自遠、欣宜和黎韻枝,他們殺羅立凡的動機何在?
他們又怎麼會去撕咬羅立凡的腿腳?
而我,為什麼要讓黎韻枝在這個震撼哀慟的時刻,講那個荒誕的傳說?我本人的精神狀態是不是也不太穩定?
我頭痛欲裂。
穀伊揚的聲音輕輕響在身後:“太晚了,沒救了……我在閣樓裏又仔細搜過一遍,沒發現夾層什麼的。”
簡自遠叫道:“到底怎麼回事?羅立凡到底怎麼了?那蘭為什麼要逼著黎妹妹講什麼傳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穀伊揚驚問:“什麼傳說?”
我對簡自遠說:“羅立凡到底怎樣,你可以上去自己看。但做好思想準備,情況可能會比你想象得更糟。至於那個傳說,韻枝,你是怎麼知道發生在江京的那個采蓮女的傳說?”
“是我告訴她的。”回答的是穀伊揚。
簡自遠走上了閣樓。
我問穀伊揚:“你現在,總應該揭示一下,為什麼要住到這個木屋來?如果我沒有猜錯,今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吧?而這個木屋,是不是也不同尋常?”
一聲怪叫傳來——根據我對簡自遠的了解,這樣的怪叫不算很離奇,閣樓裏慘絕的景象不是他這樣唧唧歪歪的人所能承受的。他捂著嘴,跌跌撞撞地跑下閣樓,徑直跑入走廊裏的衛生間,然後是嘔吐聲和衝馬桶的聲音。
穀伊揚看著衛生間的方向,一步步緩緩走下樓梯,似乎在琢磨著我的問題,走到黎韻枝身邊的時候,終於開口說:“這座木屋的前身,的確是石薇和安曉相繼上吊的木屋;而今天,也正是他們出事的周年。”
我雖然有如是猜測,但聽穀伊揚親口說出,仍是覺得一陣驚悸。說:“好像差了幾天……安曉出事的日子和石薇上吊的日子要差幾天,今天和安曉出事的日子也要差幾天。”
欣宜淚水滿麵,低聲抽泣著說:“你們……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呀?”
我說:“我是在說,我們住的這座木屋,也許沒有那麼簡單;我還想說,成露的失蹤和羅立凡的死,也許,也都和這座木屋有關;我更想說,如果我們要想度過這場暴風雪,全身而退,必須從這座木屋下手,找到失蹤和死亡的真相。”頭痛難熬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失蹤和死亡,難道不是人為?和木屋本身又有什麼關係?
穀伊揚又想了片刻,抬眼看見簡自遠滿臉煞白地走出衛生間,終於說:“那蘭你猜得沒錯,我到這座木屋來,的確是想找到安曉。安曉和石薇,我的兩個同學,都是在陰曆的同一天,十二月二十六日,在這間木屋上吊。除非你認為她們是自殺,否則,誰都看得出來,這絕非偶然!所以我希望等到今年的臘月二十六,也就是今天,看看是否能查出一些真相。”
簡自遠也是一頭霧水,“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小子是不是瘋了!如果這裏真死過人,避諱都來不及,你還來查什麼真相!現在倒好,被風雪困在山上,又是死人,又是失蹤,你拿我們的性命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