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度過最漫長的一天了。
饑餓、幽閉、互相猜疑、對未來的恐慌,將時間拉成綿延的絲,做成攝人心魄、令人窒息的繭,將頹喪絕望的人桎梏。
即便如此,天還是一點點黑了下來。
我們點起煤氣,將剩下的食物燒了,所有人都沒有飽,但食欲也絲毫不振。
黎韻枝和欣宜在洗碗,簡自遠坐在窗邊,聽著屋外風的嘶吼,一臉沮喪。穀伊揚輕聲對我說:“我還是沒想到,你會這麼不信任我,還會將我也列為懷疑對象。”
我說:“如果你的初戀戀人,忽然不辭而別,對你不聞不問;如果你的初戀戀人,將一段重要往事隻字不提很多年;如果你的初戀戀人,口口聲聲說彷徨不知所愛,但身邊又出現一個正牌女友,你說,你會不會立刻相信他說的一切?”
穀伊揚歎一聲,沉默了一陣說:“是,所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什麼時候,你對我有了足夠的信任,我也會投桃報李。”我站起身,走到穀伊揚身邊,湊在他耳邊說,“其實,你早就可以告訴我,黎韻枝是個精神病患者。”
穀伊揚全身一緊,被說中要害的反應。過了很久,他才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倆有很久沒談彼此的工作和學習了。我研究生的專業方向是犯罪心理學,還去江醫選修精神病學的很多課程,算小半個專業人士。我先是感覺出,她有明顯的被愛妄想症狀。她屢次聲稱是你的女友,你都沒有明顯的表態,說明你了解她的病情,不忍心戳穿。我是她來後第二天就有了這種想法,和她聊了聊,知道她是沈陽醫大二院的一名護士。於是我給她們醫院打了個電話。醫院護理部的人告訴我,小黎在休病假,我問是什麼病,對方支支吾吾不肯說,於是我反試探,說是不是精神科的疾病,醫院的人認可了。她被診斷為輕度的間歇性精神分裂,住家治療。”我繼續在穀伊揚耳邊低語,乍一看一定像是情侶呢喃。
黎韻枝終於看見了,麵沉似水。
“你一定了解她的病情,不希望硬生生的拒絕刺激到她,所以一直在遷就。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斷。告訴你這些,我隻是希望,如果你還有什麼秘密不肯告訴我的,最好都說出來,說不定可以改善我們現在的處境。比如,這次你組織這個活動,究竟是什麼目的;叫上我,又是什麼打算?”我終於離開了穀伊揚,不希望真的激怒黎韻枝。
穀伊揚低聲說:“組織這個活動,和安曉的死有關,和這座木屋有關,你已經猜到;叫上你的目的,很簡單,我希望重回你身邊。”
我心頭一動,忽然覺得一陣悲哀。
太晚了。
太晚,因為我的這份情感已經封閉;太晚,因為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否能安然度過這一劫。
“伊揚,你們在說什麼?”黎韻枝走過來,目光犀利如針。
穀伊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黎韻枝尖聲說:“在這種時候,你們……你們還在背後嘀嘀咕咕,難怪有人會懷疑你們藕斷絲連!”
我平靜地說:“正是在這種時候,我們的重心不應該放在兒女私情,剛才和伊揚的交談,是我們要擺脫困境的一部分。”
簡自遠說:“哦?那好啊,說出來聽聽?不要搞小團體嘛!”
我說:“我有種感覺,我們早些時候,對成露的失蹤,和羅立凡的死,分析了很多,但都是集中在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情感糾葛上。我們的思路也因此被局限了,局限在我們這幾個人之間,彼此猜疑個沒完。但有沒有可能,他們的出事,是外界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