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強度略減,但仍無間斷的跡象。我們借用了死者的滑雪板,尤其穀伊揚,不用再把腳箍在張琴的“小鞋”中,一路走來,輕便了許多。我和簡自遠都是初級滑雪者,幸虧有過前幾天的練習,這次出發,算是越野滑雪的集訓。最初在上坡的時候,我們還舉步維艱,但多試了幾次,逐漸掌握了要領,總之比穿著土製雪鞋一步步跋涉便捷多了。
走出不遠,我問手拿地圖辨認方向的穀伊揚:“這裏過去,會不會經過昨晚黎韻枝走失的地方?”
穀伊揚想了想說:“大致經過,稍微繞一點。”他的語氣十分平靜,沒有失去心上人的那種傷感,使我更覺得自己的判斷的正確,他和黎韻枝,絕非簡單的“情侶關係”。他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既然知道黎韻枝隻是一種被愛妄想,隻是一位精神病人,他為什麼在如此敏感危險的一次“度假”裏收容了她,讓她時刻在身邊,讓事態變得更複雜,甚至,很有可能白白送掉一條生命?
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穀伊揚說:“也許你不相信,我的確在和黎韻枝……我們的確保持著情侶的關係。”
我的確不信。
“她是負責安曉康複的護士之一,在安曉快要出院的時候,她開始主動接觸我。開始,我根本沒有考慮,安曉的複原不說,我心裏其實滿滿的還是你,不可能有任何人走得進來。但她沒有放棄,甚至到北京來找過我,我基本上是以禮相待,婉言謝絕,直到安曉突然過世。”
我一陣心驚:“你懷疑她?”
“當然不會是她,因為安曉‘自殺’的那一刻,黎韻枝在北京,在找關係,換工作到北京來,所以不可能是她。”
“我不明白。”
穀伊揚說:“我不是懷疑她是凶手,但安曉的死,讓我開始懷疑一切,懷疑所有人。在黎韻枝對我的溫情和勸慰中,我忽然想到,安曉到沈陽醫大二院開始住院的時候,似乎也正是黎韻枝新換工作調到安曉病房做護士,是不是有些巧合?”
“人事流動轉換,日新月異,談不上是巧合,但我理解你的懷疑,你是說,她的出現,尤其她對你的‘癡情’,可能和安曉有關?”
“我立刻查了一下,我沒記錯,她的確是在安曉脫離植物人狀態開始住院後,從江京第五人民醫院調過去的。”穀伊揚回頭看看簡自遠和穆欣宜,確保他們沒有在聽。
“江京!”我又是一驚。接下來的事,不用穀伊揚多說,我已經猜到大概。穀伊揚懷疑黎韻枝的來曆,虛與委蛇,開始和黎韻枝“戀愛”,為的是發現黎韻枝是否和安曉的死有關。“這麼說來,你至今也並沒有發現黎韻枝的任何‘破綻’?你至今也不明白,她是真的愛上你了,還是有別的什麼打算?”
穀伊揚搖頭:“要不就是我徹底猜錯了,要不就是她極善於遮掩。我了解了她很多的情況,甚至去湖南見過了她的父母,她就是一個背景普通性格單純的女孩,護校畢業,在江京做了四年護士,調到沈陽來,是因為她姥姥一個人在沈陽,年事漸長,她可以照顧一下……我也見過了她姥姥,很慈祥的一個老太太。”他用手向前一指,“差不多就是這裏了。”
我回頭對簡自遠和欣宜說:“我們這段滑慢一些,仔細看看,是不是能發現黎韻枝的痕跡。”
簡自遠還是一如既往地高度不合作,“痕跡?下了一整夜加這半天的雪,挖個深坑都能填滿,你還指望能找到痕跡?”
欣宜說:“關注一下又怎麼了?看看總比做睜眼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