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吊燈,雪白的床單,雪白的大衣。我仿佛仍在滿山白雪中,失魂落魄。我大聲喘息著,驚悚四顧,坐起身。
胳膊上插著點滴針,我毫不猶豫地拔了下來。
“你幹什麼?怎麼把針拔下來了?”一位剛出門的中年護士似乎腦後長了眼睛,轉身走回來。
“你們……你們給我打的什麼藥?”我護住了我的手臂,如果她堅持要給我再把點滴掛上,一場搏鬥在所難免。
那護士搖搖頭說:“你別傻了,在給你掛抗生素和葡萄糖液,你腿上的傷口有感染,人更是虛得不行,乖乖躺下吧,我這就去給那位巴隊長打電話。”
“巴隊長?”
“對啊,就是你們江京來的那個警察。你在這兒住院的事宜都是他辦的。躺下吧。”護士給我重新打上點滴。我聽到巴渝生的名字後,不再掙紮。護士胸前印著鮮紅的“吉林大學第一醫院”字樣,被單上也是同樣的字。
原來我已經在長春。
我仔細回憶著失去意識前的一切,記得好像是昏倒在雪地裏。再往前想,撞了車,被追殺……
“看來不用我打電話了。”護士笑著說。
巴渝生走了進來,大衣搭在手裏。看見我後露出欣慰的微笑,“歡迎你回到人間。”
我盯著他看了一陣,搖頭說:“果然不是你。”
巴渝生一愣,隨即明白:“有人冒充我,冒充江京公安。”
我也明白了:“趙爽已經跟你談過了?”
巴渝生點頭,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我床頭坐下,“你的當務之急,是好好休息。”
“我其實感覺還好,不覺得有大傷大病。告訴我,你怎麼會剛好到東北來?”
巴渝生雙眉微皺。他是個喜怒極不形於色的人,我也是因為和他接觸多了,才能捕捉到他這種輕微的表情變化。他遲疑了一下,說:“你真的記不起來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緩緩搖頭,“記不起來什麼?”
巴渝生又遲疑了,這次,停頓了很久,才說:“你到度假村後第二天,給我發了一條電子郵件,說是一個很私人的請求,說你和一群人在一起,卻感覺到了危機,沒有證據,隻是感覺,請我關注。並且說,如果突然連續有兩天沒有你的音信,可能就會有情況,就請我幫忙查訊。之後的一天,就是你到度假村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你報平安的郵件。但那天的半夜裏,我忽然接到你的一個電話……”
“我給你打過電話?”我驚問。
巴渝生頓了頓,盯著我的臉,仿佛在重新認識我,打量我,“是,你再次說道,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說自己情緒波動大,一會兒精神抖擻,一會兒又頹廢無力。還說到你表姐……”
“是什麼時間給你打的電話?是不是淩晨兩點半左右?”我想起了簡自遠視頻上的我。
巴渝生舒口氣說:“原來你沒有忘啊。的確是淩晨兩點半左右。”
“真不好意思,打攪了你睡覺。”我隻是後來知道了自己打過電話,但當時的情形,電話的內容,都早已忘記。
巴渝生的眉頭再次微皺,“睡覺?哪裏有打攪我睡覺?那天晚上我和幾個同事在熬夜偵破一樁縱火大案,還沒有睡覺呢……看來,你是真的記不起來了?”
我搖頭:“隻是從後來一個視頻裏看到自己在打電話。”
“你說你睡不著,覺得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奇怪,你的表姐,夫妻兩個,互相猜疑,婚姻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你的表姐夫羅立凡被踢出和表姐同住的客房,睡在客廳沙發上,而你表姐在微博上寫了暗示絕命的話。”
我自言自語:“我是在客廳裏打的電話,而羅立凡當時應該睡在客廳裏……”我怎麼會在羅立凡在場時給你打電話,講這些家長裏短?
巴渝生說:“你當時說,此刻羅立凡並不在客廳裏,你猜他一定又‘潛回’客房了,你說成露一向睡得很沉,不會察覺羅立凡回到床上。”
我立刻想到我背包裏簡自遠的筆記本電腦,羅立凡離開客廳沙發後的下落,說不定可以在一個視頻裏找到。“我還說了什麼?”
“你提到了穀伊揚。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說他高中時期的戀人剛去世不久,請我有空的時候,查一下安曉和石薇的兩起上吊事件。還有穀伊揚突然冒出來的女朋友黎韻枝,你發現她是位精神病患者,這一切都讓你覺得很奇怪。我當時在辦案,不能承諾你太多,隻是答應有空時會幫你問一問。
“再往後,一連兩天,你沒了消息。我從新聞裏看到,長白山麓暴風雪。打電話到滑雪場,雪場方麵證實,有幾戶山高處別墅的旅客困在了山上,但他們三番五次地保證,隻要旅客不在風雪中貿然行動,不會有太大危險。隻要氣候稍好轉,他們會組織熟悉山況和有雪地穿行經驗的工作人員運送食物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