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半電話(2 / 2)

“我開始還略略放心,但我想到你第一封郵件和半夜來電的緊迫感——自從‘五屍案’後,我相信你的直覺,你不是那種一驚一乍,虛張聲勢的人,你既然感覺到危險,一定不會是空穴來風。於是我開車到了雪場。”

我感激地說:“你本來難得有個長假要回重慶老家的!為了我……”

“離春節不是還有兩天嘛,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你怎麼……”

我替他回答了:“真的,不知為什麼,我做的這些事,都記不起來了。現在想起來,當時依稀是有過向你‘求救’的念頭。我一住進那座木屋後,就開始過度亢奮,然後有頭暈、惡心、頭痛的症狀,開始以為是正常的高山反應,但後來發現症狀遲遲不退,每次喝茶後就再度興奮,而之後又是頭痛,所以我逐漸懷疑是被下了毒。同時我感覺,一起住在木屋裏的人,親友也好,陌生人也好,彼此之間都有種怪怪的關係。而組織活動的穀伊揚,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這次到東北來,我卻發現了他一個又一個的秘密。我是個堅決不相信‘偶然事件’、‘小概率事件’的人,相反,認為變數越大,風險越大。我猜,我就是因為這些判斷才向你發出警報。或許是那兩天我頭疼得厲害,竟然將做過的事都忘了。”

我想,甚至腦子裏出現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你是說,你的頭痛、忘事,都是因為服用了毒品引起?”

我低頭,發現自己穿著柔軟單薄的棉製病號服,“在我大衣口袋裏,有一小包袋泡茶,我猜,毒品就在袋泡茶裏。木屋裏恰好隻有我一個人喝茶,有人在袋泡茶裏混入了毒品,頭痛的就是我一個人。還有速溶咖啡,木屋裏隻有我表姐成露一個人喝咖啡,結果她變得也喜怒無常,時刻冒出奇怪的念頭。我自己給自己戒毒的時候,出現了昏睡,同住的一個叫簡自遠的人,在我意識不清的時候試圖套出一個秘密——那份神秘消失的伯顏寶藏的秘密。”

巴渝生緊抿著嘴,半晌後歎了一聲:“看來,昭陽湖底的寶藏讓你沾了一身腥……抱歉,這個比喻不好。”他歉疚地苦笑。

“那個‘簡自遠’,他的真實身份,都在我身邊的一個手機裏,他沒有機會告訴我是誰指使他做這些事,唯一線索就是那個手機了。”

“他人呢?”

“已經死了,連同所有住在我們那座木屋裏的人,除了我。”我想到了成露和穀伊揚,遇難者中我最在乎的兩個人,眼前模糊一片。

也許是淚眼蒙矓看不真切,我怎麼看到巴渝生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微笑?不會,他遠非那種幸災樂禍、冷漠無情的人。

他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能走動嗎?”

我試著在被子下活動了一下雙腿,有些虛軟,但無大礙,“隻要拔掉這可惡的點滴針,我想沒問題。”

巴渝生笑道:“拔掉也沒必要,我幫你提著點滴瓶吧,帶你走走。”

他扶我下床,真的幫我舉著點滴瓶帶著我走出病房。穿過探視家屬和附加床病人充塞的走廊,坐電梯下樓,在樓門口給我披上了他的大衣。

我站在門口,踟躕難前。

滿眼的白雪。

也許,我會成為醫學史上第一個“恐雪症”的病例。

巴渝生在一旁輕聲說:“如果你感覺不好,我們可以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笑笑說:“你真是個好老師,擅用激將法。”

“我是說真的,不一定要現在出來,又沒有什麼急事。”巴渝生說。

我不再猶豫,跟著他走出住院部大樓。我的目光盯著地麵,因為路麵被清過雪,撒過鹽,已經逐漸變灰黑,雖然不那麼賞心悅目,至少不會令我心驚膽戰。

走進另一幢嶄新的大樓,電梯上二樓,我們來到了ICU病房。

寬敞的重症病房以紅橙為底色,不常見的暖熱色調,但似乎起到它們的功用,還給了我更多生機的感覺。巴渝生和門口的護士打了聲招呼,帶我走入病房,來到一張病床前。

病床上的女子,麵色蒼白,形容憔悴,插著吸氧管,緊閉著雙目。

我的心,在驚喜中幾乎忘了如何跳動。

是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