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第二章

龐蒂利厄夫人的一雙眼睛明亮而銳利,呈淺棕色,同她頭發的色彩相差無幾。她習慣於雙眼迅急轉向目標,停在那兒,有如讓它們消失在冥思苦想的迷宮之中。

她的眉毛比頭發更暗,濃密而幾乎是平的,更增強了她眼睛的深邃。她美麗,但更為俊俏。她的麵孔有著某種直率的表情和喜歡反駁別人的微妙變化而顯得更加迷人。她為人處事也楚楚動人。

羅伯特卷了一支煙。他說,他抽卷煙,因為買不起雪茄。然而,他兜裏裝著一支雪茄,是龐蒂利厄先生送給他的,他一直留著,等晚飯後才抽。

就他這方麵而言,這顯得十分自然,又合乎情理。在外貌上,他一點兒也不像他的同伴,刮得光潔的麵龐與他的本來麵目相去甚遠,表情上沒有絲毫的關懷痕跡。他的兩隻眼睛聚在一起,映射出夏日的亮光和倦怠。

龐蒂利厄夫人伸手去拿起涼台上的一把棕櫚扇,開始給自己扇風,而羅伯特正在抽煙,唇間吐弄著煙圈。他們無休無止地嘮嘮叨叨,談論他們周圍發生的事,談論他們剛才在水中令人高興的奇遇——再一次肯定那使人歡心的愉悅,談論著風、樹木和到切尼瑞去了的人們,談論著櫟樹下玩槌球遊戲的孩子們和法裏瓦爾的雙胞胎,她們倆正在彈奏《詩人與農民》的序曲(指弗朗茲?萬?舒佩(1819—1895)的小歌劇。)。

羅伯特主要談他自己,他太年輕,對其他事知道得不多。正是同樣的理由,龐蒂利厄夫人則很少談自己。他們趣味盎然,聊個沒完沒了。羅伯特提到他打算秋天去墨西哥,到那裏去發財。他一直想去墨西哥,但總是沒有成行。與此同時,他一直在新奧爾良的一家商行裏擔任平平淡淡的職務,由於他熟悉英語、法語和西班牙語,作為一名職員和聯絡員的作用倒是不可小視。

他正在這兒度暑假,正如以往的暑假一樣,總是來格蘭德島同他的媽媽待在一起。在羅伯特的記憶裏,主宅一直是萊布倫家夏日的豪華別墅。現在,主宅的兩邊修了十多個小別墅,總是住滿了來自法國人居住區的時髦遊人,這使萊布倫太太能夠過著安閑舒適的生活,好像這也是她與生俱來的一種特權似的。

龐蒂利厄夫人談到她生長在古老的肯塔基綠草如茵的鄉村,那是她父親的密西西比種植園,她兒時的故鄉。她是個典型的美國女人,身上沒有多少法國人的痕跡,那些影響似乎已經被稀釋,失去了效力。她讀了一封妹妹的來信,那個妹妹住在東部,早已訂婚,即將出嫁。羅伯特對此很感興趣,很想了解她的妹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她父親是什麼樣子,她母親又去世了多少年。

龐蒂利厄夫人裝好信,該她換上衣服去就餐了。

“我看萊昂斯不會回來吃飯了。”她說著,望了一眼丈夫消失的方向。羅伯特也同樣認為,因為新奧爾良俱樂部的許多男人都住在克萊茵旅館。

龐蒂利厄夫人離開他進了屋。羅伯特走下階梯,大步流星地朝玩槌球的孩子們奔去。在那兒,晚餐前的半個小時,他樂於同龐蒂利厄家的兩個孩子待在一起,這兩個男孩也非常喜歡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