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誰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甘冒風險去殺人呢?
“也許……”楊學武摸著下巴,“是一個和於光有過相同經曆的人?”
“那嫌疑人的範圍可太大了。”方木不由得苦笑,“任何一個經曆過學生時代的人,都不可能沒挨過老師的教訓。再說,凶手應該是一個成年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麼縝密的心思。”
“也許是學生時代的傷痛讓他對於光的遭遇感同身受,進而去殺人呢。”
“不太可能。”方木搖搖頭,“實事求是地說,魏明軍對於光的責罰雖然過分,但是還不至於釀成自殺這樣的結果。於光至少要為之負上一半的責任。被罰寫作業——為這麼點事就衝動到去殺人,哪會有心思去布置那麼複雜的現場,還把痕跡都清除得幹幹淨淨。”
“那他是為了什麼?”楊學武有些不服氣。
方木無語。的確,“報複”隻是這起殺人案的表象,凶手心中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動機。如果是那樣的話——
一絲不祥的預感慢慢浮現在方木的心頭。他轉過身,對一臉疑惑的楊學武說:
“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他還會不會繼續殺人。”
米楠穿著白大褂,背對門口,仔細查驗著手裏的一個足跡檢材。方木敲敲門,米楠聞聲回過頭來,既不說請進,也不說稍等,隻是看了方木一眼,就轉身繼續忙活著。
方木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尷尬地站了一會兒,還是推門走了進來。
“有進展麼?”
米楠沒說話,隻是把手裏的足跡檢材遞過來。
這是一枚反映前掌寬度的殘缺足跡,從上麵標注的數據來看,為10.12cm,方木在心裏默默地推算了一下,問道:“身高在一米七四左右?”
米楠點點頭:“腳底壓力重,壓力不太均勻,周圍邊沿反映有點模糊,有擦痕。”
“結論呢?”
米楠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身走向牆角的一個鞋櫃,從中挑揀一番後,拎起一雙帆布鞋,對方木說:“跟我來。”
二人來到一間無人的舊會議室。米楠先用拖布把地麵擦拭幹淨,然後在地麵上潑灑了一小攤紅色液體。
“把鞋換上。”
方木明白了,米楠想用自己的足跡特征作為參照係統,以此推定犯罪嫌疑人的相關特征。會議室的水泥地麵與案發現場的相似,從承痕客體來看,是個不錯的實驗場所。
方木脫掉皮鞋,端詳著手裏的帆布鞋。
“嫌疑人穿著這種鞋?”
“嗯,是一種模壓膠粘的硫化成型膠底鞋。”米楠用手比畫了一下,“從鞋底花紋和防滑點來看,懷疑是這種匡威帆布鞋。”
“大小呢?”
“四十二號左右,”米楠垂下眼皮,“和你的號碼接近。”
方木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米楠沒有回答,隻是揮揮手,示意他動作快點。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米楠讓方木踩著紅色液體,在水泥地麵上來回走了十幾遍,並把每次行走形成的足跡逐一測量、提取下來。隨即,她把這些大大小小的樣本帶回了實驗室,和現場提取的檢材細細比對著。
方木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米楠的神態專注且耐心,對周圍的一切都渾然不覺。似乎有一麵無形的隔離罩,將她和外麵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方木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遊移,從手到臉,從緊抿的雙唇到偶爾緊蹙的眉頭,心底有一片祥和慢慢蔓延開來。
這感覺讓他覺得放鬆,甚至有些慵懶,卻絲毫沒有被冷落的尷尬。
不知過了多久,米楠放下手中的樣本,幅度很大地伸展著腰背,似乎疲憊不堪。隨即,她看看一直在旁邊靜坐的方木,輕輕地笑了笑。
“餓了。”
午餐在一家牛肉麵館。米楠吃得很香,卻依舊少言寡語,對方木的問話多以嗯啊作答。方木覺得無趣,隻能埋頭吃飯。不到半小時,午餐就結束了。方木還想坐一會兒,米楠卻已經起身了,無奈之餘,也隻能隨她結賬走人。
回分局,一路無話。方木幾次從後視鏡看坐在後座的米楠,對方卻始終望著窗外出神。車開到臨近分局的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方木看看手表,想了想,開口說道:
“時間還早,要不……找個地方坐會兒?”
米楠沒吭聲,算是默認。
方木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右轉彎。
今天並非休息日,英雄廣場上的人依舊很多。有母親帶著孩子嬉戲,也有年輕情侶在漫步,更多的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的老人。
方木從車上拿下半瓶水和一塊抹布,帶著米楠直奔廣場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