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眼睛
春光無限好,按照時令已經算是入夏,可是東南城的陽光卻是不折不扣的春意十足,裝睡的人,享受這等春風拂麵的殷勤,也會不自覺的泛起瞌睡。
王李原本隻是想在漂浮的晃動中閉目溫習看過的書,梳理《怪物誌》中記載的兵州往今。在風兒的吹拂中,嚶鳥滴滴作響,聲音雖然似麻雀一樣單調,卻被沙沙作響的青黃的白楊葉調教的格外婉轉,聽前來就像是嬰兒睡前的搖籃曲。
一直不肯睡去的王李,就成了搖籃裏的嬰兒,真的睡著了。
從清醒到沉睡,對人說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因為在自己夢境裏可以肆無忌憚的愛恨情仇,就是粉身碎骨也能重新脫胎換骨的活過。
“怎麼又到這裏來了。”王李在夢境中不由得懊悔道。“說好的不睡覺,怎麼就睡著了。”王李轉身就要離開這裏。
“這裏”其實是王李經常能夠夢到的地方,像是一個虛擬的地方。這個地方很遼闊,遼闊的像是一座城池;遼闊到王李二十年睡夢中都能見到它,卻沒有溜完這個城池。
這是一個宏高屋建瓴,房舍鱗次櫛比的城池,紅牆黑瓦,大殿屋脊,而且每一道屋脊上麵都有各式各樣的石獸。
這似乎是一個往日強盛如同長安朝歌一樣的帝京,琉璃瓦片還像是新的一樣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弘大的威嚴和排場遮掩不住說不出的荒涼,這裏之所以荒涼不是說這裏的鬆樹楊樹不夠旺盛,白鴿群飛舞起來不夠悠揚,這裏的瓦舍破敗。而是這裏沒有人,沒有一個人。
空有瓦舍勾欄,大殿鬆柏,卻沒有人。沒有人的地方都是荒涼的地方。
王李從懂事兒的時候,每次做夢都在這裏。“有人嗎?”王李第一次到這裏就是挨家挨戶的敲門,可是每擁開一扇門,裏麵的衣物如新,茶幾一塵不染,有人氣,卻看不到人影。
從屋裏的細節,猜測主人的習慣愛好。就這樣每次到這裏他都會挨家挨戶的敲門,若是常常沒有人居住的房間,他就當成自己的家。
二十年來王李就有了幾千出房產。
王李朦朧中來到這個地方,就知道自己可定是睡著的,所以趕快的想要回去,這個地方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經史子集、小橋閑庭,就連梅蘭竹菊這樣四時的景物居然能夠同時出現在這種神奇的地方。
王李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因為夢本來就是虛構的,況且他還在這裏見到一個更加奇幻的現象——曾經他站在曾經站在城中最高的接天塔,本來是想看看這座插入雲霄的巨大是否真的如同名字一般,連接天地。
可是在夢中累的像一條狗似的,依舊沒有到達樓頂,但是不虛此行,因為他趴在閣樓窗戶向外眺望,外麵白茫茫一片,不用說一定是天空雲層,也是在白色的邊緣卻又大片大片的湛藍色,像是天空其實是海洋。
王李有趴在其他七個方向的窗洞往外眺望,依舊是這番景象。張開大嘴深深地品嚐一下空氣,還帶著海水獨有的鹹鹹味道。
那時的王李才有一種大人物才能擁有的誰主沉浮的豪邁,“原來不似蘇東坡所說的高處不勝寒~~”
城池建在一座島上,王李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因為這樣的邏輯很合乎情理。當他偶有一種地在晃動旋轉起伏感覺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城池是漂浮在海麵上的。
這是一個驚人的想象力。
若是他能夠看見天上的北鬥七星,那他一定早就發現這城池的秘密,這城池是佇立水中還是漂浮在海麵上。
可惜這裏沒有星星,因為沒有晚上。倒是有月亮,和太陽一起顯耀在天空的正中,日月同輝千年的吉祥景象,在這裏天天有,但是隻有王李一個人能夠看到。
王李一下子醒了過來,看看周圍的景物,自己睡著也就彈指的時間,夢境中感覺時間要比現實中要漫長許多。
紅老頭和刻雪兩個人像是做賊一樣,專走僻靜沒有人居住的地方,能和他們相遇的隻有啃噬骨頭的老鼠和在樹枝間織補絲網的蜘蛛。
在一棟門窗破爛的小屋兩人都停了下來,破門而出,先前就破爛不堪的老房門,哪能經得住紅老頭暴躁的一擊,咣當一聲~~門板很決絕的倒在地上。
許久沒有人住過的房屋,裏麵的塵灰一起為房門打抱不平起來,雜亂的場麵像是沙塵暴。紅老頭無視的一會自己小小的哄哄的手掌,轟隆一聲爆響,將霧蒙蒙陰沉沉的塵土頭趕出了房間。
假裝打呼嚕的王李麵對著轟轟烈烈的堪比霧霾的大場麵,若是還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簡直就是對他智力的一種侮辱。
裝睡的人很難被叫醒,要是讓他們醒來倒是還有許多法子。
“阿嚏~~阿嚏~~”王李被紛紛擾擾的塵土弄得鼻子發癢,不住的打起噴嚏。
紅老頭狐疑的走到漂浮半腰處的王李身前,像是在瞻仰遺容一樣的看著他。王李再想假睡已經做不到了,因為咳嗽打噴嚏這樣的事情就像是人生的第四急一樣掩飾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