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太太,他來過了。”“福爾摩斯先生,我請求您不要告訴他我到這兒來過的事。”福爾摩斯平淡地點了點頭,並且指著椅子請她坐下。“請坐,夫人,講出您的要求吧,但我要事先聲明恐怕不能毫無保留地接受一切。”她走到屋子另一邊,背對著窗戶坐下來。那風度真像個皇後,儀態優雅,風韻萬千。她的兩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時而緊握,時而鬆開,她說:“福爾摩斯先生,我希望我們彼此都能開誠布公。我丈夫和我基本上對雙方的所有問題都毫不隱瞞,但隻有政治問題,他對我隻字不提。但現在我知道我家裏發生了非常不幸的事,就在昨夜。我丈夫雖然沒有完全告訴我真相,但我已經知道是關於一份文件丟失的事,身為他的太太,我必須了解詳細情況,因為隻有我才能保證我丈夫的利益,當然他現在還不明白。福爾摩斯先生,您是除去幾位政治家以外唯一掌握真相的人,隻好求助於您了,請告訴我那究竟是怎麼樣的一份文件?”“夫人,恕我不能回答您的問題。”她歎了口氣並將雙手蒙在臉上。“夫人,您應當理解,這是我的義務,您的丈夫認為不應當讓您知道這件事;而我出於職業上的道德約束,必須死守秘密。雖然我了解全部真相,但我不可能在沒有他允許的情況下吐露半個字,您還是應該去問他本人。”

“如果他肯告訴我,我就不會來這兒了。福爾摩斯先生,您既然不肯明說,至少也得給我一點暗示吧?這樣對我也會很有幫助的。”“夫人,此話怎講?”“這件意外是否會影響到我丈夫的仕途?”“除非事情得到挽回,否則後果難以預料。”“啊!”她倒吸一口冷氣,好像恍然大悟,“福爾摩斯先生,我還有一個問題。此事一出,我丈夫便極度驚恐,我看得出,文件的丟失會在全國造成令人恐怖的麻煩。”“如果他這樣說,我也不能否認。”“丟失文件所造成的後果是什麼性質的呢?”“夫人,這個問題不在我應該回答的範圍內。”“那麼我就此告辭,福爾摩斯先生,我不怪您什麼也不告訴我,相信您也不會認為我過於唐突,雖然我丈夫不會同意我的做法,但一個妻子應該分擔丈夫的憂愁。再一次求您,別告訴他我到這兒來過。”

她走到門口,又回望了我們一眼,她那美麗又焦灼的麵龐以及那雙擔驚受怕的眼睛和緊抿著的嘴唇,再一次印在我的心上。她走出了房門。裙子的摩擦聲漸漸遠去,接著砰的一聲門響,聲音完全消失了。這時,福爾摩斯微笑著說:“華生,你研究過女性。這位漂亮的夫人在耍什麼把戲呢?她的真意何在呢?”

“當然,她清楚地說明了來意,而她的焦慮也是可以理解的。”

“哼!華生,她所出身的社會階層不允許她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而我們卻看到她是那樣焦灼,那樣不安,而且不停地發問,你應該想一想這都是為了什麼。”

“的確,她顯然過分激動了一些。”“還有一點,她一再懇切地對我們說,隻有她了解到一切,才能保證她丈夫的利益。她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呢?而且你一定注意到了,她設法坐在背光的地方,不想讓我們看清她的麵部表情。”

“是這樣的,她特別挑了那把背光的椅子坐下。”“女人心,海底針。正是這樣我懷疑過瑪爾亥特的那位婦女,你可能會想起來,從她鼻子上沒有擦粉而得到啟發,終於解決了問題。有時她們的一個細微之處都會暴露出內心的秘密,包括一枚發針或者一把卷發火剪。你不能輕易就相信她們。華生,再見。”

“你要出去?”“是的,今天上午我要去高道爾芬街和我們蘇格蘭場的朋友們消磨時間。這個案子和艾秋阿多·盧卡斯有直接關係,但我現在還沒有想出解決的方法。當然,事前就得出結論是荒謬的。我親愛的華生,請你留守接待客人,我盡量趕回來和你一起吃午飯。”

從那天算起,三天過去了,福爾摩斯一直默默不語,不了解他的人以為他是沒有辦法而垂頭喪氣,但他的朋友都看得出來,他在冥思苦想。他出來進去,嘴裏叼著煙鬥,拿起小提琴隨手拉幾下又放下,經常想入非非,廢寢忘食,對我的提問不理不睬。顯然他調查進行得很不順利。對於盧卡斯一案,他一言不發,我所知的全是從報紙上得來的。比如說警察逮捕了死者的仆人約翰·彌爾頓,但隨後又把他放了。驗屍官認為這是一起蓄意謀殺,但卻不能指出當事人及犯罪動機。室內的珠寶和文件都紋絲未動,通過對死者的文稿書信的詳細檢查,發現他是個國際政治問題的研究專家,和幾個國家的首腦都有來往,還是個十分健談的語言學專家。但他的文件裏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他雖然認識許多女人,但交往都不深,沒有一個所愛之人。他的日常生活規規矩矩,沒有什麼不良的癖好。所以對於他神秘的死亡,沒人能解釋清楚。至於逮捕仆人約翰·彌爾頓,隻不過是為了避免人們議論當局無用的補救措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