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馬上就……”主人一邊低聲說,一邊輕輕地把折疊桌的兩側支起來,“一擺上菜,咱們就可以坐下來吃飯啦……我妻子瑪莎今天有點不舒服,請諸位不要見怪……女人嘛,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古辛大夫說,這都是因為總是吃素食的緣故……很可能是這樣!我對她說:‘親愛的,問題並不在於吃什麼食物!不在於往嘴裏送進去的是什麼,而在於從嘴裏吐出來的是什麼……你總是吃素食,可你照樣容易發火動怒……這樣下去你會把身體弄壞的,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別發火動怒,少說幾句氣話為好……’可她就是不聽!她說:‘我從小就有這個習慣。’”
勤務兵走進來,伸長脖子,趴在主人耳根上低聲說了句什麼。列布羅捷索夫聳動了一下眉毛……“嗯……”他小聲含糊地說,“嗯……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問題不大。我馬上就去,去去就回來……要知道,我的瑪莎怕仆人偷吃東西,把地窖和櫥櫃都鎖了起來,而鑰匙她自己隨身帶著。我得去向她要鑰匙……”
列布羅捷索夫站起來,踮著腳尖,輕輕地推開門,到他妻子那兒去了……他妻子正在睡覺。
“親愛的瑪莎!”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床邊說,“你醒醒,親愛的瑪莎,我隻打擾你幾秒鍾!”
“誰呀?是你嗎?你要幹什麼?”
“是我,親愛的瑪莎,是這麼回事……我的天使,請把鑰匙交給我,你不必起床為我們張羅……你就睡你的覺好啦……我自己去張羅,招待他們……我給他們每人弄根黃瓜吃吃就行了,別的什麼也不需要花費……不然就讓上帝懲罰我。要知道,隻有德沃耶托奇耶夫、普魯日納·普魯仁斯基和別的幾個人……他們都是一些非常好的人,……很受大家的尊敬……普魯仁斯基還得過一枚四級弗拉基米爾勳章哩……他非常尊敬你……”
“你又在哪兒喝醉了?”
“瞧,你又生氣了吧……你這個人呀,也真是的……我隻給他們每人弄根黃瓜吃吃就算完事……就打發他們走……一切由我自己去安排,你不必擔心……你好好躺著睡吧,親愛的……喂,你身體怎麼樣?我不在家時,古辛醫生來過嗎?瞧,我現在就要吻你的小手了……所有的客人都非常尊敬你……德沃耶托奇耶夫是個信教的人,你知道嗎……普魯日納是個管財務的。他們對你都很……他們說:‘瑪麗婭·彼得羅夫娜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個令人難以理解的無價之寶……她是我們縣上的一顆明星。’”
“別胡編亂造了!你躺下睡吧!在俱樂部裏和你那些遊手好閑的狐朋狗友喝足了酒,這會兒又徹夜大聲喧鬧!你也不感到害臊?你可是個有孩子的人呀!”
“我……我是有孩子,不過你也別發火動怒呀,親愛的瑪莎……你不要傷心……我尊重你,愛你……至於孩子嘛,上帝保佑,我會把他們安排好的。明天,我就把米佳送到學校去……況且,我又不能把他們趕走……那樣做也不合適……他們會跟在我身後苦苦哀求:‘爸爸,給我們弄點東西吃吧!’……德沃耶托奇耶夫,普魯日納·普魯仁斯基……都是一些非常可愛的人……他們都很同情你,尊重你。我隻讓他們吃根黃瓜,喝杯酒,就……就讓他們各自回家……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這簡直是對我的懲罰!你是不是瘋了?這個時候還接待什麼客人?這些不修邊幅的家夥,半夜三更打攪別人,他們也不感到害臊!哪裏見過深更半夜還要到別人家去做客的人?……難道這裏是為他們開設的飯店旅館不成?我要是給你鑰匙,我才是個傻瓜呢!要是讓他們吃飽喝足,醒過酒勁兒來,他們明天還會來的!”
“嗯……你既然說出了這種話……那我也就不在你麵前低聲下氣苦苦哀求了……看來,你並不是我生活中的伴侶,因為你根本不能使自己的丈夫得到快慰,就像《聖經》上所說的,而是……用句難聽的話來說……你簡直是一條毒蛇,一條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