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下午,藺易勝如約而至,彼時穆黎還在房間內,一整天她哪兒都沒去,就把自己關在房間思索問題。
藺易勝進屋時,問了一句穆黎,得知她在,卻也沒有再說什麼,讓羅赫徑直引他去見藺瑾謙。
進得書房,就見藺瑾謙坐在輪椅裏,頗具閑情逸致地泡著茶,似乎主宅發生了什麼與他已無關聯。
“大少,六少來了。”羅赫低聲提醒了一下。
藺瑾謙點點頭,眼神示意羅赫退下,同時斟了一杯茶遞給藺易勝,“喝茶。”
“謝謝。”藺易勝接了過去,在茶桌對麵坐下,卻是放置著沒有喝。
他這次來不為喝茶,也不似上次那樣宣布他對穆黎勢在必得的決心,而是為了在老爺子的決議下,保住穆黎。
事實上,他在來的途中想了很多,如果穆家因此被毀,他反而覺得是件好事,那樣的話,穆黎便不會再受製於穆德忠,不必要再留在梨花溪。
書房內隻剩下兄弟兩人,藺易勝先表明來意。
“大哥,這次後山的命案真相是什麼對藺家而言不重要,爺爺已經決定讓穆家來背這口鍋,阿黎是穆家人,同時還是你的妻子,她如果也被牽涉其中,對你也會有不好的影響。”
“這是人命,爺爺雖然有他的想法,但不代表他一定能做到。”藺瑾謙品著茶,淡淡地說,“你在意穆黎,想要護住她,這無可厚非,但不要操之過急。”
“大哥你也是藺家人,難道不了解爺爺?他決定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定會做到的。”
“換做是商場上,或許是一定做到。可這是命案,警察破案講究的是真憑實據,沒有證據,想怎麼樣都沒用。”
“或許你還不知道,爺爺已經打過招呼,這次的案件會遵照藺家的意思來辦。”
“哦。”藺瑾謙饒有興趣地放下紫砂茶杯,閉上眼轉起了佛珠,藺家的地位與實力他怎麼會不知?可如斯動用,著實是前所未有。
藺易勝見他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想起在壽宴當場,他任憑穆黎承受難堪而不出手,一顆心懸到了喉嚨。
倘若真對穆家下手,要護穆黎,最適宜的人還是藺瑾謙。
“不管怎麼說,你與阿黎是夫妻一場,即便她的遭遇給藺家蒙羞,但她承受的不必藺家少。再者,作為你的妻子,她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你就不願幫她嗎?”
“你幫不了,我又怎麼能幫?”
“至少你還是她的丈夫。”
“你曾受恩於她。”
“丈夫要想保護妻子,名正言順。”
“受恩他人,報其恩德,也是名正言順。”
……
藺易勝凝住,瞬間竟無言以對,這是頭一次,他與這位大哥開啟了唇槍舌戰,也算是親身領教了商場上多年的傳言。
他謙謙有禮之下的疾言厲色,是任何人都擋不住的。
“你不肯幫她,莫非是對她有恨?”默了幾秒,藺易勝話鋒一轉,問得他怔愕不語,“難道你真恨她?恨她當年的境遇讓藺家受辱,讓你受辱?”
藺瑾謙垂眸不語,極其緩慢地轉著佛珠。
“真是這樣嗎?”藺易勝大吃一驚,失望而憤怒地起身,“難道你不清楚她為何會有那樣的遭遇?她的人生因此被毀,你卻記恨著她?那她要記恨誰?”
“她難道不該記恨你嗎?”藺瑾謙脫口而出,下顎微揚,倨傲而清貴。
藺易勝愣住了,怔怔地站著,又被問得欲言又止。
藺瑾謙緩緩呼出一氣,垂下眼,薄唇一張一合默默地念起了佛經以求靜心。
“是該恨我。”藺易勝吞下哽咽,走向了落地窗,微暗光線的照射下,他的身影滿是落寞,“如果當時我沒有答應母親出國,就不會有後來這一切了。可事情已經發生,說什麼都沒用,我現在隻想保護好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
“既然你想保護好她,又何必來找我?”
“你是她的丈夫!”提起這個不願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藺易勝的心更痛了。
“丈夫不代表一定要保護她,更何況,你應該知道,我即將迎娶淩姝。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
“迎娶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事兒,不是嗎?再者,現在藺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和淩姝的事情,恐怕得擱置一段時間了。”
“縱然如此,我娶淩姝也是既定的事實。”
“你……”藺易勝氣急,強忍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最後一次問道,“你當真不肯保她?”
藺瑾謙緩緩抬起眼來,眸中光芒堅定堅決,“當初她的人生軌跡因你改變,昨晚的壽宴她本可以不出現,是你把她接了進來,說起來也是因你才牽涉其中,你既然想保護她,就不該假手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