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到的時候聚會還沒開始,鄺修河先介紹雙方家長認識,鄺湖山夫婦在自家亭子裏悠閑地喝茶下棋,見她們來了也不是特別欣喜的樣子。倒是江河莽莽撞撞地跑進來,獻寶一樣跑到鄺夫人跟前說:“奶奶,你看韓奶奶送我這東西,漂亮吧?”

是一塊玉飾的小掛件,青玉雕就,花紋細膩鮮活,佳音還是小時候在奶奶手裏見過。隻知道奶奶那會兒寶貝得很,她碰一下都是不給,本以為是隨了奶奶作陪葬,倒未曾想今日裏讓韓母當禮物送給了江河。

佳音年輕不識貨,但鄺湖山自是明白人,摸索著掛件把玩了一陣,再抬起頭老花鏡下的眼神熠熠發光:“這禮物太重了,江河這小子怕是配不上。”

“話不能這樣說。”韓母語氣平淡從容,“江河這孩子乖巧伶俐,又和佳音特別投緣,她特別難的時候,是江河陪她過來的,所以我也沒什麼好送他,就把這個權當見麵禮了吧。”

br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一件祖傳家寶就這樣稀鬆平常地送了出來,鄺氏夫婦相視一眼,倒也不敢再小瞧了這老太太。餘下的時間都是些客氣的場麵話,鄺夫人自是應景似地誇了佳音幾句。鄺修河怕佳音介意,特地拉她到一邊討人情:“老爺子人就那樣,對誰都假冷淡,待會回去跟媽好好解釋解釋。”

她不禁失笑:“你這媽叫得倒順口,我們都還沒答應呢。”

鄺修河假裝驚詫:“祖傳寶物都送出去了,難道還能退貨?”

是祖傳寶物麼?佳音倒是真不清楚,隻是依稀記得,這物件,原是奶奶準備送給韓家長孫的,可韓母卻僅生了佳音就沒再生過,如今由母親轉送給江河,想來是認同了她的選擇了,她心裏忽地既悲又喜,想到韓父,含飴弄孫的樂趣,他已是永遠享受不到了。

而母親,不得不為了她的幸福,強打精神來這裏應酬她所完全陌生的人與事,或者這一輩子,也就隻有母親,每一次都如此不悔而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

想想,她其實並不孤單的嗬。望過去,是韓母蒼老但淡定的眉眼,望過來,是鄺修河執著堅定的深情,人生至此,有這樣兩個人可做憑恃與依靠,又夫複何求?

總是她顧慮太多了吧?

鄺家的聚會,雖說小,但有頭有麵的也都來了,挽著鄺修河的手從樓上走下來,時光易轉,原也是這樣迅速的一件事。第一次來鄺宅時,她是一個戰戰兢兢的看客,而現在,宛若女主角般在眾人屏息的注目下翩然登場,生活有時就像灰姑娘那輛南瓜變就的馬車,轉瞬能從最普通的成為最耀眼的。

她依著身邊男人的力量,踩著他的節奏一步一步行下台來,眼下是一片的繽紛燦爛,衣香鬢影,隻晃來晃去都是陌生的麵孔,他小聲地在她耳邊為她介紹,她盡責地微笑舉杯以示回應。然後,正熱鬧時,和人擦肩而過時不小心碰到對方,他掖下的包應聲滑落,稀裏嘩啦流了一大疊照片出來。

佳音心裏一沉,未及細看,聽入耳的已是一片不絕的唏噓聲,鄺修河抓牢了她的手,說話聲音不大已隱含怒意:“是誰讓記者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