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告誡自己一定不能睡著。我倒要看看這處宅院,在暗夜裏會有什麼異常。
我覺得我的整個人生就是等待。白天裏等待天黑,夜晚裏等待天亮。在等待中等待,等待有一天,能回到城裏,回到自己親人的身旁。我聽到時光從身邊流逝的聲音,它一路向西,帶著我曾經有過的華麗夢想和我熱血激蕩的青春年華。
虛掩的屋門輕輕地響了一下,我驀然緊張起來,屏著呼吸。既然昨天晚上沒把命丟了,今晚應該也不會。看來那個蹲在牆角的老太太,不一定是一個索命的厲鬼。說不定有什麼冤屈,讓它死後也不得安寧,四處遊蕩,成為無處可依的落魄鬼。
我始終認為,有時候,鬼比人值得同情。它們在陽間遭受了不公正待遇,被人欺辱,就是死去也不能化解,得不到平冤昭雪,依然受盡如生時的煎熬。
我不知道蘇麗心裏到底怎麼想,但在她喝下長生嫂子熬的涼茶之後,已經開始相信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而已。我可不這樣認為,總覺得生產隊裏的人都怪怪的。
他們像故意在躲我們,每個人都像有許多話要說,卻欲言又止。在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背後,似乎又隱含著另外一層意思。我倒覺得,在他們眼裏腦子有些毛病,生病之後再也不能長大的李東,反而口無遮攔地像在講真話,一眼就能看透而不用去猜測背後真正含義的平實話。
從長生躲閃的眼神裏我能感覺到,他故意把我和蘇麗安排到大隊部住。我就不信以他的權力和威信,動員不了一個老鄉接納我們住到家裏去。長生這樣做到底為什麼?我一時間也是猜不透。
正在胡思亂想,房間的門突然微微地動了一下。我忙伏在床上,裝著假睡。偷眼望過去,昨天晚上那個身體曼妙的女子又準時出現。她無聲無息地向我這邊挪過來,越來越近。身體上散發的好聞的異香,讓我如癡如醉。那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激情,又在我心口洶湧澎湃。
她一聲不響地翻身爬上床,緊挨著我,慢慢躺下來,一點一點地掀著我的被子。她豔紅的嘴唇裏吐著的芳香氣息,嗬到我的耳朵眼裏,鑽心的溫暖。我無比衝動,卻手腳發軟,不知道下步該怎麼做,隻能被動地等待。
就在她揭開我的被子伏到我身上的當口,房間內突然閃現一道陰影。我心裏一驚,抬頭望去,蘇麗直挺挺地站在我的床前。
昏黃的煤油燈下,我看到她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
身邊的女子就在蘇麗出現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無比沮喪,有些尷尬又有些賭氣地躺在被窩裏。
難道又是自己做了一個近乎真實的夢?
“它,它又來了。”蘇麗小聲說著,側身指指自己的房間。還是那個鬼魂?我一激靈,坐起來,急忙吹滅油燈。屋內一片黑暗,我和蘇麗連呼吸也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