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發愣,有動靜。”南漳拉了下我的衣角,我們迅速躲到前後院之間的甬道裏。望著後院東南角的水房的門。
屋門低低地吱呀一聲,在黑夜中特別的清晰。迷霧中一個不甚清晰的黑影,從屋內蹣跚而出。這個身影體形高大,一時之間我也不能判斷他是誰。等他慢慢走近後,才覺察到原來是兩個人疊合在一處。一個矮個子人的背上,好像托著一個比他還要高出許多的死人,一步步地穿過後院,往黑漆漆的正北屋走去。
那個矮個子人,我一下就能認出來是李東,他身上背著的那具屍體,身型顯得異常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誰。我望著南漳,南漳大氣不出盯著迷霧中的李東,一直目送他喘著粗氣進了北屋。
院落內恢複一片寂靜,我終於有機會發問:“南漳,你說咱們怎麼會在這裏?不是一直在井底往下掉啊掉的?”
南漳不解地盯著我,回答:“一直在這兒站著的。”
“不可能。”我幾乎跳起來,“明明在井下,一層層地往下掉。難到這回我們是真的死了,你我現在都是鬼?”
“鬼你個啥子嘛。”南漳突然扯出一句四川話。
“等會兒,我有些頭昏,你讓我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拉著南漳的衣袖,往前院走去,“我得問問蘇麗,我已經崩潰了。”
南漳甩掉我的手,指指北屋小聲說:“蘇麗在那兒,她睡著了,你問她,她什麼也不知道。”
“她和李明在前院。”我說。
南漳手指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說:“你發燒了吧,在這兒說胡話。”
我近距離盯著南漳,想從她眼中看出和我開玩笑的神色來。那是兩汪清澈不含雜質的眼睛,我承認看不到一丁點兒的欺騙。我隻好妥協,說:“那好吧,南漳,你告訴我……”
南漳突然伸手製止住我的話,示意我往北屋看。隻見黑影一閃,李東從裏麵鑽了出來,穿過院落,又進了東南角的房間。
“他在搬運屍體。”南漳示意,“我們別再說話好不好,別驚動了他。”
我強忍著種種謎團,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過了片刻,李東又從水房裏麵出來,這次他是抱著一個模樣瘦小的屍體,依然往北屋走去。我既難受又恐懼,李東把一具具屍體背進我們住的房間內,證明那兒的確是個墳墓。
我終於忍不住,委屈地小聲說:“我一直住在墳地裏啊。”說完蹲在地上幹嘔起來,不敢大聲嘔,十分地憋屈。
“你看清他抱的都是誰?”南漳簡直沒有同情心,隻想著自己關心的事。
我沒好氣地應一句:“好像是你啊。”
“我看也像。”南漳應了一句,“第一次他背著的人我看像是你。這麼說,我們兩個人都死了?那麼,我和你又是誰呢?”
“我還想問你呢。”我吐了一會兒,見吐不出東西,隻好扶著牆又站起來。
這時,北屋門口突然出現一團比夜黑比霧稠密的人形氣體,它飄浮不定地向我和南漳遊移過來。我抓著南漳,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它慢慢旋轉著,像一個有著生命操控的魂魄,穿過院落,直逼甬道內的我和南漳。我覺得南漳的左手動了一下,握住別在腰間軍用皮帶內的青銅短劍。
黑色的人形氣團慢慢靠近我們,我看不透它裏麵到底裹著一個什麼,但我依然能感到一雙敏感而銳利的眼神在小心翼翼地審視著我和南漳。我大氣不敢出,也不敢盯著它看,眼神左右遊移不定。
我能聽到人形氣團嘶嘶的在黑暗的迷霧中旋轉的聲響,像響尾蛇抖著自己戰鬥的尾巴。這是一個不祥而又危險的信號。它在我和南漳身旁,左右擺動著,試探著,猶疑著,然後,繞過我們,緩緩往外邊移動,穿過甬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