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揣測(1 / 2)

中午吃飯的時候,蘇麗問長生塤是一種什麼樂器,她實在是想象不到石頭還能吹出這麼美妙而且神秘的聲音。長生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似是而非地說它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樂器。至於問他與楚長林之間的師徒關係,長生突然從飯桌上站起來說,他想起一件事情來,把這個話題岔開。

長生拿出一個土黃色的信封遞給我說:“有你的信,我從公社幫你帶回來的。早上隻顧忙,也給忘了。”

信是在方城插隊的馮建國寫的。他的話裏充滿著莫名的傷感,說懷念在學校上學的日子,簡單重複的高強度勞動讓他整個人變得失望乃至悲觀。信的整體風格,彌漫著一種不健康的消極情緒,與這個社會氛圍極不融洽。

馮建國的信讓我有點兒緊張,這些內容足以讓他被扣上各種各樣的帽子,從而成為批鬥的對象。當然,他這樣的話都敢對我說,這讓我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榮譽感。我想我不會出賣馮建國,尤其是說了實話的馮建國。

在我和蘇麗回到住處時,我把馮建國的這封信給燒了。灰飛煙滅是最好的保守秘密的辦法。

馮建國在信的最後提到,他插隊的村莊後麵有一個小山,他在小山的一些石壁上無意間發現許多人為開鑿的圓形穴狀符號,由於時代久遠,有些已經破損,但他還是能看出來這些符號的排列是有規律的。他曾經問過生產隊裏的人,生產隊裏的人說他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沒有人看得懂,隻聽過老年人說它是天書。

馮建國還說,生產隊裏人講,這種天書過去有很多,五幾年縣裏修公路,把這裏當成一個石子的供應地,被毀了許多。

“知道嗎,他們把我們先祖留下來的遺跡砸了當石子鋪路。”有著非凡想象力的馮建國明顯帶著不滿的情緒在發牢騷。

“不過,”信裏麵他話鋒一轉,“聽生產隊裏人說,在山的後麵,離我們有二十裏的地方,至今還有幾處石雕立在山腳下的古驛道上。之所以存在,是因為這條驛道早被廢棄了,而且離人居住的地方太遠,如果想把它們毀掉,實在是一件成本十分高的事情。有空的話,我一定去看看,也許,我會發現些什麼,對吧,紅旗。”

我能和馮建國成為哥們兒,就是因為他的博學和無與倫比汪洋恣肆的想象力。這點正是我所欠缺的。

下午我打算和蘇麗一起去找南漳。想跟她說我和蘇麗商量好了,找借口離開古墓衝。蘇麗甚至已經把行李收拾好,隻要長生隊長批準我們的假,她就能立刻背著自己的全部家當,一溜兒小跑奔回南陽。

我和蘇麗從來古墓衝之後,一直沒有參加過田間勞動。我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認為這種狀況是不正常的,但一直沒有認真考究過。這裏的人還是把我和蘇麗當成外來人,有意無意把我們和他們之間高築著一堵心牆,表麵客客氣氣,卻把我們排斥在集體之外,隔離起來,甚至於生產勞動之類的活也是。

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是故意把我們安排住在一處宅院式的墳墓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我和蘇麗也找不出合理的答案來。而且我們倆個漸漸有著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傾向,開始往崩潰的邊緣靠近。

南漳在塚頭的小山上等我們。她原以為我們早上就會來找她的。

我跟她說我們看了一場古怪而精彩的社戲。當我把社戲的內容說給她聽的時候,她對此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見多識廣的南漳在四川見過變臉,但她僅見過一次變兩三張臉的,能一次變五張以上的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她說變臉古已有之,明朝時已有詳細的文字記載。南漳最感興趣的不是變臉的技法,而是變的什麼臉。

以她的看法,這不像一場社戲,而是一種從古代傳下來的獻祭儀式,抑或……

“算了,我寧願把他們看作是一種對先祖表示敬仰的儀式。”南漳說,“那五張臉的顏色有著深刻的含義,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兩條木魚,實際上代表著陰陽。我知道我說這麼多,你們不一定懂,但隻需要你們記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