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的時候,我心不在焉,不小心熱水開得太燙,把手中的一個湯匙摔成兩段。就在這時,我不由自主地回頭去看佩芬的反應。要是平時,她一定走過來擠走我,利索地把碗筷收拾幹淨。沒想到她又抱住了那個電話,坐在地上撥號。
廚房裏靜得出奇,隻有撥號音噠噠噠地從她手指尖裏滑出來,彈撥我們的神經。燈光好像蒙上了霧氣,懶洋洋地從屋頂撒下來,落在地上隻剩下一個很小很小的光圈。佩芬蜷縮在冰箱的影子裏。
我說,佩芬,你為什麼不給泰德打個電話?問一下葛萊西雅家的保姆找到了沒有?她是否考慮給申請綠卡?
她沒有回答我。但是,給泰德的電話倒是馬上撥通了。
我坐回她旁邊去的時候,她說,泰德說明天早上給我們回電。我注意到她的眼睛,一邊眨一邊閃著希望的光芒。
那個夜晚,我們倆都翻來覆去沒有睡好。一種相依為命的感情油然而生,我想和她親熱親熱,把她抱在懷裏。以前她的身體很柔軟,總是一動不動地任我擺布。我記得剛結婚的時候,我喜歡撫摸她的胸部,小巧玲瓏的**,一把全扭在手裏。然後往下去,腰部的曲線,光滑的大腿,還有她的下身,然後,我就要她。
可是這天晚上,她有點僵硬,對我的暗示心不在焉。我也提不起**的興致。唉,也許因為心裏惦念著第二天泰德的電話,我們倆都提心吊膽地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是星期五,佩芬休息,我一早走了。臨走前,進了車庫,心裏不踏實,我返回臥室,關照佩芬做長遠打算,隻要這扇門開著,我們準備充分一點,總能獲得機會。
她已經起來了,正在鋪床,吧噠吧噠地用手拍打床單上的灰塵,朝我看了看,沒有答話。她的眼圈有點黑,目光遲鈍,好像還沒有睡醒。
我回車庫去的時候,吧噠吧噠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響,而且越來越清脆,就像氣球爆裂一樣,一個接著一個。這種聲音一直到我上了路才休止。
平時,車下山轉上高速公路,一貫暢通無阻,到學校不需要20分鍾。今天卻出現了堵車,我心中一驚,眼冒金星,冥冥中感到一種不好的預兆,趕快踩了刹車,把眼睛閉上。
警車從遙遠的地方拉著嗚啦嗚啦的警報開過來,不一會兒刺眼的紅燈和噪聲從身旁呼嘯而過。原來是前麵出了車禍。
汽車像蝸牛似地爬行,停停走走。我的右腳掌一直搭在刹車上,好像踩著我的命運。這個時候最怕走神,一不小心,不是自己撞出去就是別人撞上來。我竭力不去想佩芬的事情。唉,車速這麼慢,到底要開多久才能到學校呢?遲到事小,萬一佩芬來電話要去麵談怎麼辦呢?如果泰德傳來壞消息怎麼辦?唉,越不想越要想。這段路好像永遠走不完。
左邊有輛車強行插進來,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對於這種人,要在平常應該伸出中指來發泄憤怒,在車禍麵前逞什麼能呢?明顯犯規!此刻我卻連白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唉,我幹嗎踩刹車呢?何不幹脆讓他撞著了,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了,沒有苦惱,該多好?正在這時,對麵開來了幾輛救護車,警報響徹雲霄,把我嚇得一陣哆嗦,好像躺在救護床上的人就是我。我睜大眼睛往前看,前麵的車好像放大了好幾倍,如牆一般擋住了我的視線。緊接著我感到頭暈目眩,隻能糊裏糊塗地跟在那大車後麵,不知道跟了多久,才到了我的出口。
進實驗室的時候已經過了10點。我沒來得及解釋遲到的原因,新來的妮可小姐主動和我打招呼,並說你太太有電話來,讓你馬上打回去。
這個洋妞平時和我挺熱和的,一天到晚把"親愛的"掛在嘴上,動不動要擁抱一下,而且身體貼得特別緊,兩個肥大的**常常壓得我透不出氣來。今天妮可的神情有點不對,眼睛裏的笑意消失了,說完就回到自己的寫字台前,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是不是佩芬在電話裏說了什麼壞消息呢?我想。
我太太?我走過去,站在妮可的背後,雙手撐在椅子背上說道,我哪裏有什麼太太呀?我配嗎?
這是真話,我在辦公室基本不談我的私事,有什麼好談的呢?我活得那麼潦倒,配有太太嗎?妮可剛來不久,對我一點不了解。
給佩芬撥電話以後,我故意把聲音調高,而且用英語和她對話。佩芬的爺爺是外語老師,她從小跟著學英文,口語不比我差。
我說,請問小姐,你是否剛才打電話找我?
佩芬笑了,也用英語說,是我,先生,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好消息?
是的,好消息。任先生,你太太有一個工作的機會,明天要去INTERVIEW。
然後,她用英語從頭到尾地講了泰德回電的故事。我相信實驗室裏所有的人都伸長了耳朵在傾聽我和一個講英文太太的對話。
泰德從葛萊西雅那裏得知,保姆人選很多,但是還沒有定下來。報紙上的廣告不是她的,但是,她知道那戶人家,是一起去中國領養女嬰的八個家庭之一。男的是當地很知名的房地產商,來自台灣的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