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安縣主賀月性情刁蠻任性,但是於這些權貴之間的糾葛卻比唐昊等人精明得多。待聽說完事情原委後,她首先確定的是這件事情中是非雙方二人的身份。方衛是當朝最有權勢的鄭國公一族的庶孫,紈絝子弟,性格張狂狠毒在官場裏是出了名的。唐昊是吳城縣的一名小小衙役,卻是能夠上達天聽,得當今皇帝屢次讚賞的後起之秀。
之前和唐昊的一些交往讓賀月知道,唐昊本身是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的,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一輩子隻是個衙役。而方衛背後是勢力滔天的鄭國公一族,可一個臣子擁有這樣的權勢,無疑是會讓皇帝疑心猜忌的。唐昊惹了方衛,表麵上看,他是弱勢一方。可如果方法能夠運用得當,弱勢也會變成強勢。
賀月是趙王外孫,無可避免地要被攪入這些怨念糾纏。如今她尚可依賴趙王,但趙王年事已高,她必須要想辦法,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了。而唐昊,無論從私交還是公事,都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賀月思量已定,不緊不慢地收拾了東西。她以往就時常去吳城縣月湖閣小住幾日,此番出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三天後,允安縣主的座駕悠悠地到了吳城縣。待得月湖閣內的事務一切拾掇妥當,身為縣令的方衛自然必須要拜見一下這位正宗的皇族之女。
方衛生得儒雅俊朗,又極善應付各種不同的女人。若不是賀月對方衛的名聲早有耳聞,隻怕也會被他一番連吹帶哄的說辭給逗得臉紅。聊了一會子閑話,賀月囑咐下人將酒菜端上,宴請方衛,席間卻裝作不經意間問道:“方縣令,本宮在吳城縣有一個朋友,叫唐昊。他現在可還好?”
方衛並不知道唐昊還認識允安縣主,來的路上也隻是想好了一些尋常的說辭。冷不防被賀月這麼一問,結結巴巴道:“唐昊他……犯了些過錯。卑職……卑職讓他在死牢負責清掃……無卑職需可,不得出來。”
“犯了什麼過錯?”賀月輕抿了一口酒,淡淡問道。
“呃……他在查案時,使得案情外泄,現在城裏人心惶惶,所以……”
方衛的話未說完,賀月卻似笑非笑:“方縣令,‘人心惶惶’會不會太重了些?本宮進城的時候,覺得城裏還和以前一樣啊。百姓們該買菜的買菜,該喝酒的喝酒,何來‘人心惶惶’之說?”
方衛皺眉,雖說賀月始終是一副不緊不慢的姿態,但是他卻也不傻。此話一說,他如何還不能醒悟過來這允安縣主根本就是有意要救唐昊的?方衛心想,反正這允安縣主救得了唐昊一時,也救不了他一世。遂咬了咬牙,道:“那依殿下的意思?”
“放出來,讓他繼續查案。”賀月哪裏不清楚方衛的小心思,又笑道:“反正本宮也沒事做,本宮想和他一起查案。”
方衛心中極度不快,允安縣主也不過是趙王外孫,論權勢,就算是趙王本人也未必敢得罪鄭國公。方衛道:“這不太好吧?卑職剛上任就出這麼一檔子事,什麼都不處罰,就放了那唐昊,豈不是置法令於不顧?”
賀月見方衛有意挑戰自己,麵色立即冷了下來:“方縣令,且不說你說的那些罪名成立與否。你罰唐昊在死牢清掃,又不許他出來,那跟把他關進死牢有何區別?唐昊所犯之罪,當真有那麼嚴重麼?方縣令究竟是為何打算做此決定,我想你我心裏都明白。若是一不留神哪個嘴快的瞎說了出去,恐怕對方縣令的聲譽也不太好吧!”
倒是小看了這個小丫頭!方衛心裏暗恨賀月,臉上卻堆起了笑意:“殿下說哪裏話。卑職一心為公,哪能有什麼私心呢?既然殿下認為此事不妥,那卑職自然照辦。隻是殿下也跟唐昊一起辦案,卻實在是太興師動眾了些,為一個平頭小民的案子,不值啊。”
“本宮自然不是要一直跟著唐昊查案,隻是唐昊查案的過程,細節,本宮也想知曉。”賀月見方衛鬆了口,自然也就不會再咄咄逼人,“方縣令知道,本宮也沒什麼事做,每日裏賞花賞月的,也是無聊得緊。”
“殿下吩咐,卑職定當轉告唐昊。”方衛隻得先應了下來再說。反正賀月也不可能在吳城縣住上一輩子,總有她救不了唐昊的時候。
有了允安縣主賀月的插手,唐昊被關進死牢清掃第五天,終於又被放了出來。童義弘和劉大胡將唐昊接了出來,又待他回家清洗了好一番,覺得身上無甚異味了,才敢去了一醉金通知玉姬她們。
唐昊雖然自小貧苦,卻也未曾遭過這樣的罪。那死牢裏暗無天日,惡臭熏天。每日入眼的都是肮髒之物,入耳的是死牢裏犯人們瘋瘋癲癲的言語,精神上的摧殘卻更甚於身體。唐昊畢竟未及弱冠之齡,就算見過生死,心智畢竟也隻是個年輕人。如此境遇,若要他還鎮定自若,一如以往,卻是難為他了。
自打接了唐昊出來,童義弘就注意到了。唐昊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跟他說話,問他案件相關情況,神色間卻又有些不同了。似乎是有些生疏,更有些刻意遠離的感覺。童義弘也沒法責怪他,死牢裏是個什麼模樣,他也是清楚的。童義弘暗暗的歎了口氣,也隻能慢慢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