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潔看到這個已經五十多歲、對所有人都十分客氣的範工程師如此難過,心裏一陣不忍,安慰他說:“範工別這樣,這個事不能怪你,可能另有隱情。我覺得夏董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今晚我先給夏董打個電話,說明情況,所有損失我們都承擔。你明天休息一天,調查這事不難,我們負責給夏董一個答複。後天我和你一起到華凱公司,我不信夏董能吃了你!”
肖潔把電話打到夏風家裏時已過10點,夏風正躺在床上看書。電話鈴聲在安靜的夜裏顯得很刺耳,把高雪梅也吵醒了。夏風欠起身,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見是從清原打來的,坐起身拿起話筒,示意高雪梅沒她的事,她翻了個身,又閉上眼睛。
“是夏董嗎?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了。是這樣的,我們今天研究的結果是……”她詳細介紹了局裏的決定,最後重點說到範工,“你這封信寫得太嚴厲了,今晚吃飯時範工掉了好幾次眼淚。範工是多好的一個人哪,這對他太不公平了。我們對質量檢查也很嚴格,按說是不應該出這種事的。我現在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很可能是發生在從收購點運往火車站的路途中或者是火車站上,我們正在追查。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希望你不要給他什麼處分。行嗎?我後天和範工一起到華凱公司,更多的話等我到了以後再說。”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們的員工,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的。”夏風簡單回答道,放下話筒。他知道,自己那封信的目的達到了。
“誰呀,這麼晚還來電話?”
“清原的肖經理。”夏風答道。他隻穿著一套睡衣,凍得打了個冷戰。高雪梅向旁邊移移身子,騰出熱被窩讓夏風躺進來,“是那位大美女啊,不會是談情說愛吧?”
夏風拍了一下她的後背,笑著說:“沒準兒,你要小心了。”
雪梅哼了一聲:“美得你不知東南西北了,你們男人沒幾個是好東西。”
“哪個廟裏都有屈死鬼啊,你這一鞭子打遍了天下男人,卻放過了壞女人。據說清朝雍正年間,曾發生過一個震動朝野的案件,有一座尼姑庵,裏麵有三個年輕尼姑,不僅夾帶扮成尼姑的年輕和尚,出入官宦人家勾引官員妻妾,而且經常用各種手段,軟禁到廟裏燒香拜佛的年輕男人,三個月內把他折騰得骨瘦如柴油盡燈枯,然後扔到枯井裏再換一個。由此可見,女人要是壞起來,比男人更可怕。”
“那三個尼姑後來怎麼樣了?”雪梅聽得心驚肉跳,不由得緊緊靠在夏風懷裏,意猶未盡地問道。
“後來呀,有一個年輕書生進京趕考之前,去這個尼姑庵裏燒香許願,結果從此失蹤,苦主——就是受害人的父母,向官府報案,那個知府經過微服私訪,查清這已經是第九個被‘溫柔’至死的小夥子了,因為還牽涉到幾個官宦人家,那個知府不敢做主,就把案件報到大內,雍正大怒之下,下令把三個尼姑和兩個和尚活活燒死了。”
“真是死有餘辜!”雪梅又有了睡意,閉上眼睛喃喃地說。突然她又睜開眼睛,問夏風:“這是你編出來騙我的吧?”
“我可沒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是史書上記載的。”
第三天早晨,肖潔和範工來到夏風在石油化工廠的辦公室,夏風正在計算化驗室送來的分析結果。肖潔和範工一前一後推門進來,夏風看到他倆滿臉疲憊的樣子,知道他們還沒吃早飯,不由得笑了笑:“你們剛下火車吧?又不是火燒眉毛,幹嗎這樣急不可耐啊。小肖先到賓館住下來,範工回宿舍,洗漱吃飯休息半天,下午我們到華凱公司去談吧。”說著,喊小何開車把他們送過去。
下午的碰頭會有夏風、葛經理、範工和肖潔四個人參加。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數據就擺在桌子上。計算出的總含沙量並不算多,隻有不到900公斤,換算成金錢不過6000元,對於總額接近500萬元的收購款,這個金額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然而夏風非常反感這種行為,認為所造成的負麵影響遠遠超出經濟價值本身,因為這行為反映出一種極不道德的唯利是圖心態。他可以原諒工作上的無心失誤,但不能容忍這種赤裸裸的損人利己做法。更討厭的是,這一車草籽需要全部經過一次風選,不僅費力而且費時。夏風表情非常嚴肅,有點不屑的目光時而掃過肖潔,令她如芒在背無地自容。葛經理介紹了取樣和計算方法,並且強調,董事長一再囑咐檢驗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借機訛人,所以這個數據還是比較可靠的。如果肖經理同意,從結算款中扣掉就可以了。至於其他方麵,大家商量著辦。
夏風不關心扣款的問題。他注意到肖潔的尷尬,稍稍緩和一下情緒,沉吟著說:“多虧是在進倉之前發現的,如果進倉混到一起,一個儲倉近400噸,全部風選一遍,一個月也完不成。現在的問題是,一定要總結教訓,避免以後再出類似問題。有的種植戶為了一己私利不惜摻雜使假,這就需要我們在收購時嚴格把關。肖經理,你們找出問題出在何處了嗎?”
夏風雖然語氣平和,卻一直很嚴肅,使人不得不認真對待。肖潔算是見識到了他在工作時的風采,明白華凱公司的員工為什麼怕他了。聽到夏風的問話,她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還沒有最終結果,但大體上有個眉目了。這事和範工他們完全無關,我們下去收購的人也沒毛病,問題出在火車站,有人在車站把貨換了。具體情況等我跟你單獨談吧。”